许途约摸听懂了。

江见月目前住的这家旅馆，没有在各大旅行订房app上挂名，也无法提前在网上预约，只能等到这里后，找前台开房。

故而房间订满，亦无法提前知晓。

前台耷拉着眼皮，又灌了一口高浓度苦咖啡提神。她这里平常撑死了开十间房，昨天三十多间房全部订满，她忙活了一晚上，今早还要来工作，偏头痛都快犯了。

若不是面前这两位长得够赏心悦目，她早不耐烦赶人了。

“这天没暖气不能住人，车又不通，”前台有气无力地看着江见月，语气很消极，“要不给你屋里多加张床？一晚上六十先凑合下吧，我记得你开的是间大床房，屋里能加塞。”

许途:“……”

“一个晚上六十很划算，”前台逐渐说服了自己，她理直气壮地问道:“住不住？住的话我开房卡我叫人送床。”

江见月没有说话，他视线略低，不知道在想什么。

气氛逐渐凝滞，好半天后，许途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之前看到这附近还有其他民宿，虽然环境差了些，但应该能住。”

前台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这小镇民宿笼统四家，除去这家网上无名的，还有就是那个暖气坏了几天没修好的，以及两家环境一般、地偏还恶评累累的。江见月做了两分钟的心理建设，还是看向前台，“麻烦了。”

“行，开几天？”前台手按在鼠标上，抬头向江见月确认。

江见月放弃挣扎了，“先开两天。”

前台开始按键盘，半分钟过后，她将新房卡交给许途，“好了，付款码出示一下，我扫你。”

许途将早已准备好的付款码递了过去。

前台收完帐，低着头按响座机，打电话叫人给104房加床。

约摸是这两天旅馆内客人激增，加床加了不知多少，前台三两句就交代好了事情，抬头对江见月说:“没问题了，大概过十分钟他们会过去。”

江见月点了下头，“好，谢谢。”

前台咕咚咕咚灌咖啡，敷衍地对江见月点了一下头。

旅馆前台的态度比起酒店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江见月没怎么在意，领着许途往一旁的楼梯上走，等走到二楼时，他回身和许途说道：“这家旅馆的老板无心经营，所以除去环境好一点、饭菜味道不错外，不要指望他们的服务。”

江见月顿了一下，微妙地想起两天前他刚来这儿开房的时候，前台根本找不到人，他和领着他来的民宿老板面面相觑，愣是打了七通电话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人过来给他开房。

许途拉着行李箱，揉了揉鼻尖，“看出来了。”

江见月刷开房号为1037的门，叹了口气说：“我没想到这边的房间会突然订满，先在这里住两晚上吧，看过两天隔壁暖气会不会修好。”

许途一如既往地应答道：“好。”

这家旅馆的老板审美不错，房子的装修是温馨的原木风，开门后是走廊与卫生间，再然后是暖色的床铺与奶绿色的沙发，尽头则是一览无余的落地窗，窗外池水凄凄，有枯荷与芦苇。

许途停留在沙发前的空位上，目光有些惊异。

江见月朝撑在那里的画板伸出手，将上面晾了一天一夜的画取下，“外面天太冷了，画是照着照片画的。”

“不，我是想问……老师你是背着画板和颜料进山的吗？”

这也太为难自己了。

江见月将画放在一旁的矮木几上，蹲下下拧开画架的螺丝，“管这里的老板借的，运气好，这家老板是半个同行。”

许途过去帮他将画架收好，颜料也搬到旁边，他的视线在一旁江见月插在水桶里的几支水粉笔上扫过，问道：“需要我把笔洗一下吗？”

“谢谢，”江见月说完，停了一下补充说：“记得用热水。”

许途笑说：“我知道。”

笔刷和水桶都不难刷，难弄的是颜料干涸在上面的调色盘，许途挽起袖子，想江见月其实很讨厌这些繁琐的清理工作，就像他在公司最不耐烦给建模组做材质贴图。

江见月刚把画架收拾好，旅馆加床的工作人员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帮忙铺被褥的客房阿姨。江见月帮不上忙，无所事事地站在落地窗前。

下午的阳光还不错，冬日清浅的日光透过窗子，照出房间内浮动的细小浮尘，江见月微微眯起眼睛，想这样的天气其实更适合睡觉，而不是加班。

许途差不多是等床铺好后从卫生间出来的，他双手湿淋淋地拿着水桶画笔调色盘，站在走廊一侧，视线兀地一转，对江见月说：“老师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见月回过神，想了想说：“今天有些晚了，你先休息，明早和我上山。”

许途“哦”了一声，问出了一个让江见月总算觉得他是实习生而不是公司合伙人的问题，“来的时候看到这里有宣传天然温泉，老师知道在哪吗？”

这年头冒充天然温泉的地方有很多，十个里面八个是后期伪装的，只是江见月选的这个取景地，好巧不巧是一座活火山附近，附近还真有火山型天然温泉虽然只有两个池子是真的。

不过这些也不是很重要。

“在隔壁旅馆。”江见月说:“就是我最开始订的那家旅馆，主打温泉度假。之前因为暖气坏了被迫换房的事，他们老板给了我一张卡，七天之内温泉无次数享用卡，你要是想去，我把卡给你。”

许途有点失望，“老师不一起去吗？”

江见月:“……”

他是南方人，这些年到北方学习工作，不是没被人约着一起去泡澡搓背，但说实话八年过去，他依旧接受不了公共浴池。

还有那个最严峻的问题，他是个gay，去公共浴池泡澡不亚于进女澡堂。

江见月:“抱歉。”

江见月:“我不习惯公共浴池。”

“老师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许途温顺地收回了话，他的目光好像很腼腆地对江见月笑了下，将道德绑架的苗头一句话拉了回去，“我也不太喜欢去，就是好奇温泉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