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敬之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面容平淡的根本看不出来他刚刚哭过。
段悠悠点了点头,顾敬之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段悠悠又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敬之哥哥再陪我一会儿吧。”
“燕军可能会再过来偷袭,我得先去安排一下周边布防。”顾敬之将段悠悠的手放回被子里,“我会尽快回来。”
段悠悠有些心疼,一晚上的战斗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顾敬之作为主将自然比别人更加消耗心神。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任性,她应该体贴一点让顾敬之早点去休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她不想说出口。
也许是胸口的伤削弱了她的意志,她忽然特别不想让顾敬之离开她的身边。
她像之前一样对着疲惫的爱人任性的说道:“那你要快一点,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顾敬之已经快要走到门口了,听到段悠悠的话忍不住笑了笑,走回去俯身在段悠悠额头上轻轻一吻:“等我。”
营帐外,徐刃和姜武瘫坐在门口的木桩上,两人从战场上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满身满脸的血污,虽然不是他们自己的,但是看着倒是十分骇人。
这两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不一会儿就有留守在营地的女兵过来给他们送水送吃的。
岭南女子身材魁梧行动矫健,为了保护自己的山寨,她们和男兵一样上披甲杀敌。山军说是军队,但士兵们都是各个山寨里的山民,每个营伍里的人都互相认识,乡里乡亲互相照顾,跟在山寨里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
几个女兵显然是对这两人有意思,但因为徐刃和姜武不是岭南人,这些平时热情豪放的岭南女子怕吓着别人,非常矜持的没有动手动脚,但是说话的时候眼神在两人的脸上身上乱瞟,把徐刃和姜武这种京都来的守礼男子看的浑身不自在。
这要是两边性别互换一下,徐刃感觉自己就是被一群登徒子给调戏了,或者说他现在就是被调戏了。
就在他想着如何脱身的时候,从营帐中走出来一个人,徐刃一愣,叫了一声大人。
姜武正在闷头吃女兵送过来的烤饼,知道顾敬之出来的便准备站起来打个招呼,刚一抬眼也愣住了。
不只是这两个人,那些女兵也忽然对地上的两个人失去了兴趣,转头看着顾敬之。
顾敬之总是蒙在脸上的面具消失了,那张俊美如仙的脸庞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外面,几个月的风吹日晒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皮肤依然如雪一般莹白。
岭南人的皮肤大多是蜜色的,女兵们从未见到过像是顾敬之这般白的男子,即使身穿战甲,那人的身上依然有一种温润儒雅的气质,看到他她们就像是看到了那个孕育出这种男子的繁盛京都,也许只有那种金贵又到处充满书香气息的地方才能养出这般超凡脱尘的人物。
她们的心因他而狂跳,但却被对方清冷的气质锁住的手脚,似乎看他一眼都是亵渎,哪敢再上前搭话。
顾敬之知道这些人在看着他,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朝四周看了一眼,朝徐刃问道:“小福子和来喜呢?”
徐刃终于反应过来,咕咚咽下嘴里的一口饼:“他们去吃饭了,应该就快回来了。”
顾敬之看了两人手里捧着的饼,倒是没有催促他们:“我去找他们,顺便吃饭,你们先吃,一会儿去主账议事。”
顾敬之离开之后,那几个女兵忽然就对徐刃两人失去了兴趣,放下食水就离开了。
徐刃又啃了几口饼,想了半天,拿胳膊肘怼了怼姜武:“你说······大人怎么不戴蒙面了······”
姜武盯着顾敬之离开的方向,喃喃道:“咱大人,真好看······”
“咳咳咳······”徐刃被饼呛了嗓子,咳了半天才把气儿喘匀了,“说什么呢!大人是段小姐的,你可别乱想。”
“我没乱想,实话实话而已。”姜武又用手肘怼了回去,“你忽然看到大人的脸的时候心跳不会加快吗?之前看的多了好不容易才习惯的,现在隔了几个月没看到,大人突然把蒙面摘了,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我可能得再看几个月才能适应。”
徐刃被姜武的单纯和诚实震惊了,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感觉。
在一开始被顾敬之捡到别苑的时候,他很长时间都不敢直视顾敬之的脸,因为他总是会忍不住脸红,姜武只需要几个月就能适应,但他可能需要好几年······
但他并不是因为自己主人的皮相才效忠的,当时顾敬之不仅救了他一条命,还给了他一个家,他和那些流浪的孩子一同在别苑长大,念书练武,那段时间是他迄今为止最幸福的时光。
即使顾敬之一开始并没有对他们有任何要求,他早已在心里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对方,这也是他唯一能报答恩情的办法。
主账内,在个营主将都到齐之后,顾敬之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反攻计划。
斥候已经探明对面人手不足两万,两边兵力差的不多,再加上昨夜的那一仗打完,对方的损耗不少,现在燕军士气低迷,是一个反攻的好时机。
既然跟前线联系不上,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歼灭这一小股敌人,就算无法全部歼灭,打一半再回来也是可行的。
昨晚被打了个闷棍的岭南将士们都在憋着火儿等着复仇,他们跟燕军打了一晚上,脸上难掩疲惫,但是他们眼中的兴奋和战意丝毫不减,他们也相信顾敬之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毕竟一直以来,这位‘蒙面杀神’从未有过败绩。
时间进攻时间定在晚上子时,现在时间还早,将领们各自回营帐休息,主账中只剩下了徐刃和姜武。
顾敬之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心中泛起些许愧疚之意。谋反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他们竟跟着自己干了两次,自己算是对他们有恩,但是做了这么多,那恩情也早就还尽了,他应该放他们自由,但到了现在,他还有一些事需要他们帮忙。
“徐刃······”顾敬之迟疑着开口。
“大人,您不能那么冒险!”
顾敬之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徐刃打断了。
徐刃自知这样跟主人说话实在有些冒犯,干脆先跪在地上,闷声说道:“大人为何不多带些人过去,三千人实在是太少了。”
顾敬之计划率三千人从敌军背后绕过去进行偷袭,在徐刃看来这无异于虎口夺食,其他将领看惯了顾敬之凯旋而归的样子,似乎以为顾敬之无所不能,竟无人质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顾敬之没有让徐刃起身,他坐在主位上,声音平静无波:“徐刃,我想你应该知道的,如果带的人太多,很容易被对方发觉,起不到奇袭的效果反而会贻误战机。”
徐刃急道:“那就让属下带人绕后突袭,您作为一军主帅不能有任何闪失。”
“如果我去都能有闪失,那你自己过去岂不是白白送死。”顾敬之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直接说道:“我意已定,这件事不必再说了。”
“大人是因为段小姐受袭才这样做的吗!?”
一旁的姜武听到徐刃这般无理,脸色变了变,紧张的呵斥道:“徐刃!有话不能好好说?你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徐刃甚少如此失礼的跟自己的主人说话,他不想忤逆自己的主人,但他更不想看着自己的主人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