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十分不安,好像自己站在了深渊的边缘,随时都能掉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会的,没有什么事情比现在更难以忍受······顾敬之闭上眼睛,在薄被之下悄悄攥紧拳头,指尖传来的痛意驱散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不能让自己在一开始就输给恐惧,这样畏畏缩缩下去,就算以后出现机会也可能会因为胆怯而错过时机。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段道言的反应,等待手下的接应,然后才能继续下一步······

就在他闭目养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像是一只猫落在了地上。

不会,有人!

顾敬之猛的睁开眼睛,只见窗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南风馆护院的衣服,看到他睁开眼睛用手指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恭敬的呈到了顾敬之的面前。

裕。

玉牌质地上乘,上面金丝勾勒的一个‘裕’字十分显眼,这玉牌是老燕皇赐给自己子女的腰牌,可凭着这腰牌自由进出内宫,萧容景也有一块写着‘景’字的,顾敬之以前见过,跟这一块制式差不多。

看来这个人确实是萧容裕派来的人······但外面还有小童守着,他是怎么过来的······

顾敬之微微抬起头朝门外看去,发现守在那里的小童已经不见了。

男子见此把玉牌重新收入怀中,然后跪在床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属下让人将他们暂时引开,我躲开了陛下的暗卫,没有人发现我进来。”

顾敬之轻轻点了点头。

“裕王殿下被禁足,无法离开王府,听闻大人身体不适十分忧心,特派属下前来探望,最近南风馆人手吃紧,从外面招很多人进来,属下在这里的身份是护院,虽不能时刻守在大人身边,但会尽力护大人周全。”

男子说明身份之后很快就离开了,屋子里再次变的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才有小童的嬉笑声从门外传进来。

“你们看到了吗,那个小松鼠真可爱!”

“在树枝上玩了好一会儿呢,可惜抓不着,真想给他喂点吃的。”

“嘻嘻,下次我们准备点栗子,等它再过来,就扔给它······”

这人倒是有几分本事······顾敬之想着刚刚那人的话,南风馆人手吃紧,但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这里的小倌也还是那几个,为什么会人手不够用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南风馆里的人被调走去做别的事了,温世敏既然身为萧容景的暗子,手下一定得有人可用,他又不能明着养军,就只能像他之前一样让手下伪装成家丁和护院。

现在这些人被派到外面去,那一定是给萧容景办事去了。

到底是什么事顾敬之无从得知,但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巧,很有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和段道言已经有所动作,导致萧容景不得不进行应对,而温世敏的南风馆,他的手下若是得知他的处境,也可以趁机混进来。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在萧容景未察觉的情况下进行,萧容裕虽然是想帮他,但做事有时候太过冲动,在被禁足的时候派人过来,他做的一切萧容景真的不知道吗?

皇宫内,萧容景听了温世敏的回禀,顿时觉得额头泛疼,揉了揉眉心问道:“荣裕派过去的人跟敬之说了什么?”

“臣的属下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靠的太近,无从得知他跟顾敬之说了什么。”温世敏看着皇帝一脸头疼的样子,便说道:“要不要臣把这个人从南风馆赶出去,找个理由把他辞了,想来裕王殿下也没什么好说的。”

“荣裕对顾敬之······迷恋太过,他担心顾敬之在你那里受委屈,这次赶走了,下次还不知道要怎么再偷偷塞人进来。”萧容景叹了 一口气:“把人留着吧,多找几个人看着,别让他再把顾敬之带走了便是。”

就这么把人放在这里?温世敏觉得有些不妥,若是别人他肯定会劝皇帝三思,但这个人是萧容裕,萧容景的亲弟弟,两兄弟间的事儿他不好掺和,只能把话咽肚子里。

萧容景看着温世敏一脸郁闷的样子,笑道:“世敏不必过于担心,荣裕之前就对顾敬之情根深种,这次顾敬之对他示好,他招架不住也是正常,留一个口子让他安心便是。”

温世敏皱眉说道:“就怕裕王殿下被敬奴利用,做出不利陛下之事······”

“这就更不用担心了,荣裕并非陷入爱恋就没了脑子的蠢人,大是大非他还是分的清楚的。”萧容景的笑容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现在对顾敬之予取予求,那是以为顾敬之处于可以被他掌控的状态下,当初顾敬之配合二皇子造反,他怎能不知道顾敬之的本事有多大。”

“顾敬之当初所作之事简直胆大包天,若非裕王殿下英武不凡带领骁骑营闯入禁宫,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他现在给了顾敬之机会挣脱桎梏,以后他恐怕连摸都摸不着,所以荣裕必定不会帮顾敬之做太出格的事。”

“陛下说的有理,既然如此,臣就按陛下的安排行事。”

“你的人主要放在段道言周围,他的家丁仆人做了什么,出去见了什么人,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事无巨细全部都要查清楚。”

第172章 : 166 琴声

月黑风高,一个矫健的黑影靠近裕王府邸,他虎背猿腰,身形高大,动作却十分轻盈,几个跃身便来到了王府中心的一个院落中,这是萧容裕居住的地方。

窗户被轻轻推开,夜风悄然灌入室内。

躺在床上的萧容裕猛的睁开眼睛,面对逼近的黑影毫不慌乱,无声握住枕下的短刃,在黑影逐渐靠近床铺时一跃而起,朝那黑影刺去。

没想到那人身手不凡,极速朝后退了两步,拉下脸上遮面,低声呵道:“别打了,是我!陆霆······”

月色朦胧,萧容裕看不太清对方的脸,他举着剑没有动,低声问道:“陆霆?”

“对,真的是我。”陆霆怕惊动外面的下人,憋着气儿不敢大声说话,见萧容裕还是不信,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八岁的跟我打架没站稳,掉到御花园的池子里,被癞蛤蟆吓哭······”

“你闭嘴!”萧容裕也压着声音骂了一句,知道这件事儿的人也只有陆霆了······

萧容裕往窗外看了一眼,下人们在廊下打瞌睡,没有人发现陆霆过来。

他收剑入鞘,示意陆霆不要说话,两人又偷偷从窗户里翻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屋顶坐了下来。

“你怎么大半夜过来找我。”

“我怕你在家里闷死,过来陪你喝酒。”陆霆从怀里掏出两个牛皮做的水囊,将其中一个递给萧容裕:“来一口?”

萧容裕接过水囊灌了一口,“上次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顾敬之生病了。”

“不用,一句话的事儿,谢什么。”陆霆摸了摸鼻子,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顾敬之怎么样了,我最近有点忙,没怎么去看他。”

“下人说他看起来还是很虚弱,在床上躺着静养。”

天上黑漆漆的,看不见月亮,只有远处的高楼有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南城河边的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