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棉花的手被纱布一圈圈缠紧,待他的手指完全无法动弹的时候,再用夹了面的绸布袋子套上,用红绳在手腕处系紧,这封手的规矩就成了。

从他的手腕处伸出来两个摸起来软绵绵,圆滚滚的绸布球,就算他侍寝的时候挣扎,那绸布里夹带的一层棉花也会保护他的手指,防止他不小心磕到什么地方。

在箱子里的时候,手臂也是需要被束缚的。

嬷嬷看着他手腕上被吊出来的刺目伤痕,没有再用麻绳捆绑,而是换了结实的绸带。

他两只胳膊背在身后,小臂在腰窝处互相交叠,然后用绸带将两只小臂紧紧束缚在一起。

脖子上依然戴着用来限制呼吸的项圈,嘴里的口枷换成了一根柳木,让他含在齿间,可以稍微放松一下酸涩的双颊。

腿上的束缚就简单了一些,只需在脚腕锁一只精巧的脚镣,中间用来连接脚环的链子不过数寸,戴了这东西,他几乎算是无法走路了。

顾敬之被宫人扶着双肩,站在地上,他的头无力的朝前垂着,胸腔缓慢的起伏,默默看着宫人给他的脚锁上脚镣。

那脚镣和普通囚犯戴的差别很大,扣在脚腕上的铁环又细又薄,如果不是中间连着链子,这东西更像舞娘戴在脚上的装饰物,似乎随手一捏就会变形。

但即使是这种象征性的束缚,以顾敬之现在的身体也全然没有逃脱的可能。

他不想挣扎,也无力挪动自己的身体,直到一个箱子放到了他的身边,他的眼睛骤然睁大。

这只箱子,他在太子府见过的。

当时萧容景花重金从吴国运来了几颗合抱粗的樟树,命人用最中间的木芯打了这口箱子。

樟木材质厚重精细,花纹变化多样,在燕国非常稀有,价值连城,大多数人家买了樟木都是做成箱子,给女儿出嫁的时候装嫁妆。

萧容景不仅亲自绘制了箱子的图纸,还找他一起挑选箱盖上铜锁的花纹。当时顾敬之不知道萧容景为何要对一只箱子如此重视,只当萧容景要把这箱子送给哪位公主,便同他一起对比了各种花样,最终挑选了一只兽头的样式。

如今这泛着金光的兽头在地上盯着他,张着狰狞的大嘴,准备把他吞入腹中。

顾敬之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萧容景当初造这口箱子的时候,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教养嬷嬷看敬奴脸色煞白,以为他是怕进箱子,在一旁宽慰道:“敬奴莫怕,这箱子和你之前用的一样,侧面都是有开口的,可能会有些许憋闷,但是绝对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嬷嬷说着,似乎是怕他不信,还特意给他指了指箱子侧面的雕花:“这洞开的可不小,只是外面有花样遮掩,你一时没看出来罢了。”

顾敬之的心咚咚狂跳,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花样···这花样是他看着萧容景一笔一划在纸上描出来的!

那时他还好奇为什么要在箱子侧面留气窗,萧容景只是说怕箱子里东西唔坏了,当时他虽有些不解,但是看萧容景不予再说,便没有多问。

如今想想,什么嫁妆会怕唔坏,只有活物才会怕。

这箱子···难道是萧容景专门为他打造的····!

顾敬之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他看着铜锁上狰狞的兽头,身体渐渐开始颤抖。

那时候他为了取得萧容景信任,已经很久没有跟二皇子联系,萧容景绝对不可能知道他的目的,而且萧容景如果真的怀疑他,怎么会让他继续留在太子府大半年,对他知无不言,毫无防备。

那种信任,绝对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只有一种可能,在他被萧容景奉为座上宾的时候,那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如何折辱他。

顾敬之一时只感觉天旋地转,无数曾经的画面涌入脑海,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萧容景。

宫人在箱子底部铺了厚厚的棉被,然后便准备放他入箱,而那个刚刚还任人施为的敬奴忽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起来。

然而他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戴着收紧的项圈,不待宫人去控制他的身体,他自己就因为缺氧而全身都抽搐起来。

“敬奴!你还在受气刑,不可乱动!”嬷嬷在一旁连忙说道:“快,拿香炉过来!”

装着菩萨楠的香炉再次被送到了脸旁,顾敬之被宫人捏着下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缕缕青烟涌入鼻端,身体中痉挛般的疼痛逐渐消散,手脚也慢慢失了力道,而心中的恐惧却没有半分消减。

他不想去见萧容景,他只想离那个人远远的!

顾敬之含着嘴里的口枷呜呜叫着,拼力把头扭向一边,似乎极其抗拒被装入那口樟木箱。

周围的宫人只觉得奇怪,因为敬奴也不是第一次被装箱送过去伺候了,为何今日反应这么大。

但这不是敬奴不愿意,就可以不去的,他的悲喜没有任何人关心。宫人们抬着敬奴瘫软的身体放入箱中,照旧将他摆成了跪伏的姿势。

这箱子做的十分精巧,敬奴跪好之后,他的脸正好处在气窗的位置,就算戴着项圈受气刑也不会过于憋闷。

而且这箱子的大小比之前用过的更加合适,正好可以装得下敬奴的身子,似乎是为了装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放入敬奴之后,宫人又在他背上放了一条叠的方方正正的棉被,用压被子的镇板将最上面的被子压平整,如此敬奴就被结结实实的压在了两床被子中间,从外面看只会觉得这箱子里装的都是棉被,万万不会知道里面还装着一个人。

顾敬之跪在箱中,身体已经被折叠压缩到了极限,胸口紧紧贴着大腿面,大腿又和小腿摞在一起,他整个人就像一块肉一样,被死死填在被子中间,就算他现在还有力气,身体也没有丝毫可以移动的可能。

因着菩萨蛮的药效,他的呼吸又缓又长,如今被棉被压着,胸口更显憋闷,每一次吸气都十分费力,幸好有气窗的存在,才不至于被憋死在这里。

身体稍微有些晃动,顾敬之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透过气窗中的缝隙,他看到殿前的空地上摆着一顶轿子。

宫人将箱子放在了轿子内部的轿椅上,这轿子装饰华丽,规格极高,除了皇帝,只有少数妃嫔才有资格享用,除此之外,就是装着敬奴的箱子。

一口四角镶金的樟木大箱静静的摆放在轿椅中央,像是怕箱子被磕碰,椅面上铺着厚重的软垫,只是被关在箱中的人无法感知到软垫的舒适,似乎这箱子是比他还要金贵的东西。

宫人将绣着龙纹的金色绸布盖在了箱子上面,昭示着这箱子里的东西是皇家御用之物。

为了防止箱子在中途跌落,宫人又用结实的绸带把箱子捆在轿椅上,金色的绸带在箱体上缠绕,打结,然后从四面八方跟轿椅牢牢固定在一起。

之后再将气窗处的绸带拨开,露出一寸宽的缝隙,好让敬奴在箱内自如呼吸。

将箱子打理妥当,宫人才将轿帘放下,由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着轿子,把里面的御物送向望春楼。

御花园中春色正好,萧容景站在望春楼的二层轩窗旁,手里捏着一杯醉花酿,就着美景细品。

他眼中的美景不是楼下的满园春色,而是放在地上的樟木大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