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五,没几天了。”
“周五?”
“嗯,怎么了?”
林仰星靠在窗边上,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自从她上次答应章招秋在她考试那天回家之后,对方就重新开启了销声匿迹的模式,不过章招秋高二课业忙可以理解,连祁牧野都没什么消息过来了。
他们上次聊天还是高考完后一起估分,他找来了往年沪大的各专业分数线,林仰星估得保守,但是上个沪大不成问题,他们能不能达成一起上沪大的愿望,还得看祁牧野自己。
但是祁牧野那边估出来的分数不大乐观,经管类也算是沪大的王牌,分数不比医学院的几个专业低,他有点悬。
祁小鸟:【先不想这个,总有分数线比较低的,先进去,然后再转专业呗,实在不行考边上的学校,总归不会离得太远。】
对话在他们互相发完一组表情包之后结束,连归期都没有问。
“没什么,你以后还回来吗?”
萧迟的话将她的注意力扯回,林仰星先是意识中断了一会儿,然后才接上他的话。
“如果你好好的话,我应该不用再回来。”
“哇……”萧迟一手搭在床沿扶栏上,想靠自己的力气起身,“那我还挺重要的?”
“一般般,主要是因为你没什么朋友,刚好,我也是。”
她之前和萧迟凑上一块嘴上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前几天顾及他是病人没敢气他,但是最近她已经从前几天刚得知萧迟生病那会儿的情绪缓过来了,这几天平和地很,说话也开始呛人。
“什么叫我没什么朋友啊,这几天来的不都是?”
“如果你说是街坊叔叔婶婶的话,勉强算吧。”
确实没什么同龄朋友来探望,倒是来了不少邻居,其中几个林仰星还眼熟,想起来是上次一起去吃打糕时碰见的,大家面善,话里头都是对萧迟的怜惜与诚挚祝福。
“林仰星你还有年龄歧视吗?知道什么叫老少通吃吗?”萧迟从床上坐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顺着他手指方向往上,能看见张了青茬的脑袋,“就我这样的,老少皆宜,没人不喜欢我,除了你。”
林仰星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应和着点头,心里想着还好这颗脑袋还没死,以后还能长出不少头发来。
“不过你生病这事没和其他,同龄的朋友说吗?老师呢?”
“没说,如果你那天没跑去我家医馆,估计你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又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感悟,什么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不开始,大多数人没做好告别的准备,告诉他们干什么?关系好的给我哭坟,关系不好的只会感慨一句一毕业就凑不齐同学会了啊……”
他说话的调子很有趣,会角色扮演,用不同的强调和口吻来代表不同的人,把林仰星逗得咯咯笑。
但是笑过之后,是无尽的凄凉。
两个人无声对视,萧迟率先转过头,摩挲了一把自己粗糙的脑袋。
“下周五早点回去,回去之后就别回来了,行不?”
林仰星没有答话。
萧迟毕竟是从小就在市井中摸爬滚打长大的,人情方面比林仰星看得更多,处理得更好。
在林仰星看来只是自己的朋友生病了她来探望探望,这出自于她善良的内心。
但说白了,林仰星和他无情无故,硬要说友谊大概也没有好到每天都能来陪床的程度上,医院人多眼杂,对一个小姑娘的名声来说并不算友好。
更何况周四下午他要第二次进手术室,恶性细胞全身都有扩散,如今的手术治疗不过是亡羊补牢,术后的他连现在这幅体面样子都保持不了。
“我说真的,就朋友关系来说,你能陪我那么长时间我已经很开心了。”
萧迟把自己挂在床栏上,捏了捏林仰星的手。
他削瘦得厉害,指骨突兀地凸起,握手的触感一点都不好,硌得慌,再加上尖端体温流失,冰凉一片。
林仰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偏过脑袋抹泪。
“行。”
周五的天气很不好,暴雨倾盆,自午夜开始降温,晨起的时候不过二十度刚出头。
梧桐叶被一夜暴雨打落不少,湿哒哒黏在道路上,被车轮来回碾压了几趟,彻底与地面融为一体,四处是草汁与土的腥涩味。
好在天气在下午放了晴,为此担忧大半天的祁牧野终于松了口气,套着一件无袖卫衣,坐在窗台上看屋外滴落的积水。
他在默念今晚的话术。
其实章招秋给出的建议也见不得有多高明前沿,但总比张哲宇那套蜡烛鲜花大喇叭要好上不少。
他们打算先用真心话大冒险去套林仰星的话,然后祁牧野再输一轮,由章招秋向他提问,问题无非是有没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在现场吗,然后再来一轮大冒险,借着游戏规则去向林仰星告白。
退路都想好了,如果林仰星拒绝,就说这只是个大冒险,不算真的,这样大家日后还能和平相处,以后的机会多着呢。
章招秋最后一门考试在下午四点半准时结束,她收拾好考试用具,迫不及待蹦跳到校门口,却没有见到意料中的人,只有祁牧野一个人蹲在学校门口,神色恹恹,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狗。
“幺幺呢?在家吗?”
“不知道,不在,电话也没人接。”
祁牧野紧张到有点胃痉挛,他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把自己的电话递给章招秋。
“你再打打看?”
章招秋接过已经拨出去的电话,那头还没有接通,她和祁牧野蹲在一起,小声询问:“你知道她几点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