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喊着,一边惊慌地别过脸,转身向妆台去搜寻什么东西。

萧泽禹不给她机会,几步走到她身后,掰过她身子,掐住她的下巴。

他眯着眼,阴鸷的目光落在她左脸一处发黑的斑块上。

“王、王爷……”

沈昭月被吓得霎时软了身子,目光不住地四处乱飘,一只手还在妆台上摸索。

萧泽禹却突然松开了对她的禁锢,退后一步,打量着她。

“你可算是醒了,身子感觉怎么样?”他轻声一笑。

沈昭月终于摸到了面纱,她颤抖着把面纱覆在脸上固定住,才转向萧泽禹。

“多谢王爷关心,月儿已无大碍。”她施施然行了一礼。

声音还有些颤抖,似是在恐惧他方才的态度。

“月儿怎么戴上了面纱?可是与脸上那瘢面有关?这瘢面,又是怎么回事?”他明知故问道。

沈昭月听着他接二连三的问话,身子陡然一僵,抬手抚上脸上被遮住的黑斑:“这……这是月儿的隐疾。”

“隐疾?”萧泽禹脸上讥讽的笑意更甚,“需不需要本王为你请太医来看看?”

沈昭月此刻垂下了脑袋,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正话还是反话,于是磕磕巴巴地答:“就不、不劳……王爷费心了。”

可萧泽禹的语气却突然一寸寸冷了下去,目光如寒刃般逼人:“月儿,这瘢面,是‘尸花毒’所致吧。”

沈昭月闻言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如纸。

“你怎会知道这个毒?!”

第十四章

萧泽禹不答,只冷冷地盯着她:“从何时开始的?”

沈昭月神色闪烁,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他又逼近一步,语气咄咄:“沈昭月,你为什么要服这种毒?你可知……”

“我知道!”沈昭月忽然尖叫出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我当然知道……这毒一旦服用就停不下来,长期用下去还会侵蚀肉体内在。”

“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她用双手环抱住脑袋,脸上是痛不欲生的表情。

萧泽禹看着眼前几近混乱的沈昭月,突然想起来那日他们争执时,她说,她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

他原以为她是在说,是他和江芙的同房让她失控,现在看来,她竟也许是在说她是为了他而服毒?

可这种毒,他从前听都未曾听说,更遑论是他让她服药了。

“我必须得服这种毒,否则,否则……”沈昭月自顾自地说着,隐隐有了要失控的征兆,“我已经过了及笄了,如果再不想些法子,我就会变得跟我娘一样,变成一个黄脸婆,然后被抛弃……我没办法,我无法忍受……”

说完,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萧泽禹冷冷地看着,心里却受到不小的冲击。

沈昭月的母亲他还是听他娘提起过,当时京中赫赫有名的才女。

她是当年礼部侍郎的千金,才貌双全,备受追捧,后来嫁给了一个穷状元也是当今丞相。

他记得他小时候,曾听他父母吵过架,他娘指责他爹若是他能有沈相对沈夫人那样的一半上心,她都愿意给他烧高香。

他那时还懵懂无知,只是在心里埋下了一个印象沈夫人是被沈丞相捧在掌心的女人。

可现在看来,不过是昙花一现。

沈昭月哭得极其委屈,像是压抑了太久的脆弱忽然决堤,任泪水一滴滴打湿她的眼角。

她一边哭,一边哽咽道:“你知道吗?我娘曾经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我四岁之后,我就再没听我爹唤过她一声名字。他带着小妾回府,夜夜笙歌,连我的及笄礼都是敷衍了事。”

“我娘一个人强撑着为我束发加笄,晚上却独自坐在房里哭。她……她很憔悴,面色蜡黄、发丝干枯,脸上斑斑点点,全是脂粉也掩不住的老去。”

“她有时还会说我为何是个女子……后来她不说了,只抱着我笑,笑着说‘女儿啊,你千万别像娘一样’。”

“那时我就在想,我不会。我不会像她那样慢慢老去、被抛弃,我要一辈子都美,一辈子都让人放不下所以我才……”

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喃喃:“所以我才服了尸花毒。”

空气似凝滞了一般沉闷。

萧泽禹站在她面前,额角青筋微跳。

他曾是战场上的修罗,血雨腥风里不眨眼,如今却仿佛被这一番哭诉捏住了心脏,难受得喘不过气。

屋内一片寂静,沈昭月抱膝坐在榻边,整个人瘦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萧泽禹站在不远处,他原本是想来质问他的。

可当他知道了一切,看到了她的黑斑、她眼底的青黑和皮肤病态的苍白,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意。

他们从小一同长大,她曾是京中最明媚的女孩,满园春色都不及她一笑。

他记得小时候,她会攥着一枚糖果要与他分吃,也记得她跌倒时眼角都溢出泪来,却还是仰头看他,倔强地说“不疼”。

她曾是他心目中最美的新娘,也是他暗暗发誓会爱的唯一,可如今却变成这样。

“昭月,”他压下所有复杂的情绪,谨慎开口,“你别怕,我正在想办法。无论你中了什么毒,总能找到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