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插嘴道:“那四大恶人我们是在无量山亲眼所见,个个厉害非常,若真是来找段家麻烦,王爷你一定得小心防范。”原来木婉清见到段正淳说话待人威严之中又十分平和,心中不免生起亲近之感,故而也出言提醒。
段正淳也有点疑问,他情场高手,自然看得出这姑娘毫无心机,说的是实话,不过瞧来这姑娘和李志常似乎不是同门,知道得也不多。不过看来四大恶人来到大理,的确是确凿无疑。
段正淳对木婉清致以微笑,答谢她的好意。
李志常道:“这四大恶人为何要与王爷你们为难,其实还得从二十年前大理一段旧事说起,王爷还记得,三十年前杨义贞叛乱害死贵国国君上德帝一事。”
段正淳心头震动,这件事他如何不记得,当年事情发生时,他段家当日几乎有存亡断续的危险,若非天佑,也渡不过那场劫难。段正淳正色道:“还望小兄弟继续。”
李志常淡淡说出段延庆的来历,以及他为何要来找段家麻烦。
段正淳道:“没想到延庆太子居然尚在人间,当初要不是急切间找不到他也不会由我兄继位,我大理国如今蒸蒸日上,正是我兄治理有方,而延庆太子这些年作恶无数,若是再把皇位还给他,当非国家之福。”段正淳知道自家兄长宅心仁厚,若是知道延庆太子尚在人间,或许真会将皇位还给段延庆。可是段延庆绝非良善,更无子嗣,他若继位绝非国家百姓之福。段正淳心意已决,知道这事情还需要和大理国丞相高升泰细细参谋才好。
那高升泰一向足智多谋,而高家更是百多年来和大理国运息息相关的豪族,只要他不应允,他兄长也不会强行还位。
李志常道:“四大恶人虽然厉害,但是大理高手无数,只要有了防备对方自然难以得逞。在下此来一是提醒王爷,二来有件事情也和王爷切身相关。”
段正淳道:“不知是何要事?”
李志常指着木婉清道:“王爷你还请仔细瞧瞧我身旁这位木姑娘?”
段正淳闻言,仔细看了木婉清,突然一时间也有些恍惚,发觉木婉清面容总是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女孩又是处子之身,当然不是他的旧日相好。
隔了良久,才缓缓摇头,叹道:“真像,真像!!我早该便瞧了出来,这般的模样,这般声调……”
木婉清不知道李志常和段正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终于不耐烦了道:“你们在说什么?”
段正淳苦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木婉清面色古怪道:“我叫“木婉清”。”
段正淳面色有些痛苦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好好好,你母亲她还好吧。”
木婉清道:“我是个孤儿,只有师傅哪里有母亲。”
段正淳一怔,强挤着笑容道:“好孩子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经过两人一番对答,段正淳确信木婉清是他女儿,而木婉清的师傅却是秦红棉。木婉清犹然不敢置信道:“你真的是我父亲?”
段正淳一一说出当年和秦红棉的往事,以及许多细节,这由不得木婉清不信。她多年来以为自己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只和师傅相依相伴,可是突然间就师父变成了母亲,大理王爷却变成了他的父亲。人生际遇就在这几日翻转过来。
段正淳又道:“你有什么心愿,说给我听吧!”
木婉清突然满脸红晕,脸色颇为忸怩,低下了头道:“我本来是不求人的,不过有一件事你得帮我?”
段正淳想起十几年间对木婉清的亏欠,此刻哪怕是木婉清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办法给她摘下来。自然答应道:“说吧,只要爹爹力所能及一定能帮你办到,若是爹爹办不到,还可以去求你伯父,总之尽量满足你。”
木婉清道:“真的么?”
段正淳道:“自然是真的,你只管说。”
木婉清道:“我想和李郎成婚,你要给我们作主,不许他负心薄幸。”说了这几句话,脸上神采焕发。说到这,她往李志常那瞧去。可是李志常却不见了,想来是刚才父女相认,居然没发现他悄悄离开。
第二十一章 世不可避,如鱼之在水
发现李志常消失,木婉清一怔,气道:“这家伙居然溜走了。”
段正淳叹息道:“好女儿,你要是其他事情倒还好办,我瞧这小兄弟不是寻常人,他这一走要找他估计也很困难。”他十几年没能找回来的女儿,居然马上就要到别人怀里,心中说不吃味那便是假的,此刻李志常悄悄离开,他心中也有几分松了口气。
这时候外面有人道:“王爷,我回来了。”
段正淳喜道:“朱兄弟你回来了么,可是找到了誉儿的下落?”
段正淳带着木婉清出门。木婉清也觉得李志常走了。她和这新认识的父亲也有些尴尬,此刻见到有人来,倒是消去几分尴尬之意。她虽不知道李志常如何知晓这么多事,但也知道李志常让她父女相认也是一番好意,更可以托庇王府,不至于被南海鳄神寻仇。心中那几分对李志常不辞而别的懊恼,也被李志常的好意冲淡了。
木婉清见外面庭院来人是一个书生,手持一把清凉小扇,不过衣服上带有几许风尘,想必是远道归来。
那书生正是王府护卫朱丹臣,他一脸惭愧道:“王爷,在下无能没能找到小王爷,不过却打听到小王爷曾经在无量山出没。”
段正淳面色有些忧虑,但还是装作无事道:“没什么,等他吃足了苦头自然晓得回来。”
木婉清心道:“原来她父亲还有一个儿子,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
李志常将木婉清送回镇南王府后也算是了结一件心愿。
李志常还是人身,自然有情,有情而不愿受累大概是他此时的心态。曾虑多情损道心,入山又恐别倾城。人生一世又怎么能够圆满,若不圆满,李志常又如何能洒然而出。
李志常骑着黑玫瑰,往东北而去。木婉清既然回到王府,这黑玫瑰自然李志常先征用了,这马儿乃是不可多得的良驹,千里之地数日往返,更不是虚谈,他大有用处。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李志常来到身大理陆凉州辖下,只听到前面山寺暮鼓悠悠,山钟敲响。仿佛将人置于另一个境地,使人忘忧脱烦。
李志常从山道而上,日落之前便到了山寺门口,“身戒寺”三个字不知经历多少岁月洗礼,悬在山门之上,几许斑驳,却还看得清。
李志常诸子百家无所不窥,自然知道“身戒”之意,乃是戒持自身、不可放纵远离红尘之意。
李志常悠悠叹息道:“世不可避,如鱼之在水,光凭“身戒”又有何用。”
只听到远处一道苍老的声音道:“好一句“世不可避,如鱼之在水”,施主此言大合禅理,从来听说大理礼佛甚深,奇人异事层出不穷,果不虚言。”这声音苍老,但是语气慈祥,中气混凝,显然来人武功不浅。
李志常牵着马向来人望去,只见来人是个手持韦陀杵的老和尚。
李志常微微侧身致礼,言道:“在下却是道门一脉,中原人士。”
那僧人道:“世上的道理到了高明处,本来就是相通的,倒是老僧着相了。”此刻正处北宋,理学气学盛行,思辨的风气流行,许多文人都是道佛相通,妙悟哲理。佛道之分还没有十分严重。
身戒寺地处交通要道,常有过路行人和挂单的僧众,因此早有知客僧人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那老僧似乎对李志常颇有好感,几次欲来攀谈,不过李志常不是很感冒,便没有回应。
黑玫瑰自被带去马槽,李志常被领入一间禅房。禅房更无其他摆设,只有一床一被,但是十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