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跟我们一起,不过我们的?确要在上海镇住些日?子,胡虏打到临安了,我们等等消息。”韩乙说。

丹穗没意见。

她握着他手下意识帮他推合谷穴,嘴上问:“你大哥也随母姓?他叫甲,你就给自己取名为乙?他喊你黑二是怎么回事?你又不黑。”

“我不黑他黑,他叫黑大,轮到我就是黑二。”韩乙捋了捋她的?头发,斟酌着说:“我爹跟我们一样,也是个行走江湖的?刀客,不过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常在花街柳巷行走,对女人是来者不拒,免不了会留下一些野种。我跟他就是其?二,他长?相肖父,经他娘相托,托行走江湖的?人传信,他就被我们生父领走了。之?后老东西就踏上寻找孩子的?路,我是他领回去的?第二个。”

“还有?第三个?”

“嗯。”韩乙气息变得粗重,他含着恨说:“他只领不养,我们被他带回去就扔在一个破家里,他在家的?时候教我们练武,厌烦了就走了,再回来就检查我们习武的?情况,不合他的?意就往死里打。”

丹穗抱紧他,真可怜,比她活得还艰难。

韩乙起了谈兴,他继续说:“我们没有?吃的?只能当小偷去偷,被逮到挨打,他知道了也打我们。唉,那时候像过街的?老鼠,整个镇的?人都厌恶我们,后来我们长?大走了,还有?人放几挂炮庆祝。”

“你该死的?爹死了吗?”丹穗问。

韩乙低下头,她眼里充斥着真切的?憎恶,他忍不住低声相告:“死了,死在黑大手里。”

“真汉子。”丹穗大觉痛快。

韩乙一愣,继而大笑出声,“他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一定喜欢你。”

“我才不要他喜欢,我要你喜欢。”丹穗含羞带怯地?嘀咕。

韩乙面露不自在,他支吾几声,说:“我一定好好待你。”

“我也会好好待你。”丹穗摸摸他的?脊背,她郑重地?说:“我会好好待你。”

他命苦,她也命苦,各自艰辛地?活过二十多年,往后的?路要相互扶持着走下去,甜甜蜜蜜到老。

“睡觉吧。”韩乙跟她说。

丹穗睡不着,她握着他的?手继续问:“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四个兄弟,不知道有?没有?姐妹,他只领男的?回去。黑三死了,还是我去给他收的?尸,不知道黑四是活还是死,没他的?消息,也没见过,八成是死了。我一直以为黑大也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他身手最好,但?打起来最不要命,他也不惜命。”

“说不定四弟也还活着,可能我们在上海镇就能遇上他,我们不就遇到大哥了。”丹穗说。

韩乙摸摸下巴,好别扭,他都没喊过“四弟”这个称呼。

舱板突然被敲响,黑大暴躁地?喊:“有?完没完了?让不让人睡觉?”

丹穗跟韩乙对视一眼,二人闭紧嘴巴不再吭声。

船只摇摇晃晃中,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沉沉睡去。

倒映在河面上的?太阳消失了,月亮出来了,河道上的?船只多了起来,但?都默契地?隔着一段距离,互不惊扰。

丹穗和韩乙睡醒已是月上中天,隔壁的?暴躁大侠还在睡,她轻手轻脚走下去,一头钻进厨仓拔鸭毛煲鸭汤。

杜甲悄无声息地?走进混着血味、药味和女人味的?舱房,他站在榻尾问:“你跟不跟我干?”

“你在替谁卖命?”韩乙毫不客气地?问。

“文大人,之?前是平江府知府,你应该有?所?耳闻。”

“胡虏打来,他弃城而逃了。”

“是朝廷出了调任,让他回临安接手议和的?事。”

韩乙沉默下来。

“真的?,我不糊弄你。”杜甲说。

“我记得他年头召集三万义?士攻打胡虏,你就是其?一?”韩乙问。

“对,但?三万人在胡虏的?铁骑下不济事。”

“多我一个就能成事?”

杜甲“咂”一声,“你这是什么话?你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意思?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亡国?看茹毛饮血不通人性的?胡虏占据我们的?江河?屠杀我们的?子民?”

“我眼睁睁看着?鄂州和襄阳战场上我没出力?黑三把?命都丢在鄂州了,我也差点死在襄阳!有?用吗?没用!没用!胡虏践踏我朝国土,我们替朝廷喊打喊杀,朝廷的?人在做什么?议和!议和!议和!你听听,还在议和!丢不丢人?贪生怕死的?狗东西,那群狗玩意儿的?命是命,我们的?命不是命?”韩乙气得大喊。

丹穗走上船板,她一脸紧张地?听他们兄弟俩吵架。

舱内陷入寂静,只余急促的?喘息声回荡。

过了许久,杜甲平静地?开口:“你这样想,别人也这样想,都这样想,都半死不活地?看着,没人反抗,江山可不就拱手让人了。想长?命,可像蝼蚁一样活着,就是活一百年又有?什么意思?为了吃喝?为了睡女人?”

“滚,少提丹穗,她没得罪你,你别糟践她。”韩乙斥骂。

杜甲转身出去,看见船板上站的?女子,他没搭理,径直回到舱房里。

丹穗炖好鸭汤也没喊他,留一半在厨仓,剩下的?端去跟韩乙吃。

天明?,楼船抵达上海镇的?埠口,杜甲给韩乙留下一个地?址,他独自下船走了。

第35章 亲吻 交心

上海镇离平江府太近, 丹穗和韩乙都被通缉,二人担心被认出来, 为少些麻烦事,杜甲离船上岸后,楼船立马离开埠口。

“我们寻个偏僻的乡下赁个小院落脚。”韩乙跟丹穗说。

丹穗问:“你来过上海吗?”

“抓贼的时候来过一次,停留了两?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