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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翠儿探头探脑走进护卫院,院子里没人,李大夫住的屋关着门,不知道人在不在,她下意识放缓脚步,轻手轻脚靠近另一间开着窗的屋。

韩乙睁开眼,他朝外瞥一眼,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心想莫不是丹穗姑娘来了?

安翠儿走上门前的石阶,刚要伸手推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韩乙脸色一变,“你要做什么?”

安翠儿淡定地收回手,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她捋一下垂落的发丝,脚步又上前一步,随着身影动的还有眼睛,如纱似雾的眼神在男人脸上绕一圈,绕过他的肩头落进屋里。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她意味不明地扶一下腰。

韩乙厌恶地退一步,“你没事立马离开,不然我去告诉施老爷。”

安翠儿娇笑一声,“你还是喝奶的娃娃不成?多像要找娘告状的憨小子。”

她又上前一步,倚着门问:“你就不想快活快活?还是嫌我脏?你别怕,我不找你负责,别怕我缠上你。”

“你找错人了。”韩乙动作利索地关上门。

乌灰色的木门猛地关上,安翠儿来不及后退,被扑了一脸灰。她呸呸几口,暗骂这男人不识趣,几天前她来伺候老东西的时候三番五次勾搭他,他不接茬,她今天都送上门了,他还把她拒之门外,莫非真是个正经人?这个念头一出现,安翠儿骂自己昏了头,世间就没有不好色不偷腥的男人。

李大夫睡眼惺忪地开门出来,“安姨娘?你找韩大侠?他不在屋里?你去老爷那儿看看。”

“我就是从老爷那儿过来的。”安翠儿抬手拍门,“韩大侠,睡醒了吗?老爷喊你过去。”

韩乙无奈开门,他朝李大夫那边看一眼,只能跟安翠儿离开。

“韩大……”

“你闭嘴。”韩乙不让她开口。

安翠儿才不听他的,她趁机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的?不应该啊,我可是成千上万个男人选出来的花魁,施老爷为得到我可是花了五千贯钱。”

“五千贯?他可真有钱。”韩乙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走进石园,安翠儿见施老爷在角亭里,她不再继续之前的话。

“你也知道怕?”韩乙冷哼。

安翠儿没接话。

“不用上来。”施老爷发话,他让古姨娘扶着走出角亭,说:“我的头开始疼了,跟我回屋。”

回到议事堂,韩乙熟练地劈晕施老爷,见两个姨娘忙着给他盖被子,他避出去坐着,然而刚落座就见安翠儿跟出来了。

“哪个想偷腥的女人不怕被她男人发现?他又没死,我肯定怕。”安翠儿回答他之前的话,她走到他跟前说:“不过他精力不济,一天十二个时辰,他能睡十个时辰,哪还有心思管束我们。再说只要你不说,他会知道?”

韩乙看向后一个出来的姨娘。

“我姓古,排行十三。”古越冲他浅笑一下,说:“大侠不必担心我多嘴,我理解安姐姐,我们都是苦命人,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日日守在这座宅子里,一眼能看得见咽气的那天,实在没意思。”

韩乙眼皮直跳,又来一个?

“你们知道我朝在跟胡虏打仗吗?”他忍不住问,“我从襄阳城过来,这一路遍地是吃不上饭的难民,你们嫌无趣的日子是他们做梦都求不来的。”

“各人有各人的命,朝廷都管不了他们,我一个小女子又能做什么?”安翠儿顿觉扫兴,对他的性趣顿时没了八分。

古姨娘赞同地点头,她笑盈盈地打量他,戏谑道:“韩大侠不也避进平江城来施家过好日子了。”

“是啊,能拎刀挥斧的人也没去杀胡虏,这不是跟我们姐妹俩坐这儿聊天嘛。”安翠儿笑着拍手,她嘲讽道:“韩大侠,你怎么没参军报国啊?依你的忠心和武艺,早晚能当个将军的,在施家当护院多屈才。”

韩乙起身要走,安翠儿和古越立马追上去阻拦。

“韩大侠,你要去哪儿?你不守着老爷了?”古越身姿轻盈地跳到门口,她展开两臂挡着门。

安翠儿则扯着他的衣摆,继续嘲讽说:“韩大侠,你这说不过就走的熊样真丢人,和尚讲经论道还论输赢呢,你要走也不是不行,给我们道个歉,我们就放你走。”

“我道歉?”韩乙挥开她的手,他坐回去,说:“来,那就好好说道说道,你俩要是输了,不准再来骚扰我。”

安翠儿冲古越眨眨眼,这不就把人留下来了。

“对了,丹穗姑娘呢?”韩乙发现不对劲。

“她给老爷办事去了,她不像我们,是个不知兵连祸接只知道骚扰男人的浪荡人。”安翠儿阴阳怪气。

韩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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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穗回来时夕阳还没落,她走进石园听见议事堂里有说话声,其中一道声音是古姨娘的,她歌姬出身,声音悦耳动听,很有辨识度。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丹穗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在屋里绕一圈,见三人呈三角状对坐着,只差没挤在一起。

韩乙见她如见救星,他一介武夫,没读几本书,在口才上,压根不敌两个心有九窍、口舌伶俐的姨娘,被缠了小半天,要不是他嘴巴紧,老底都被套出来了。

“韩大侠挺喜欢跟你们聊天啊,他来这儿半个月了,我就没见他跟谁聊这么热闹过。”丹穗一脸兴味地说。

“不不不,没这回事。”韩乙趁机脱身,“那个,你回来了,这儿交给你盯着,我走了。”

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太好笑,安翠儿顿觉解气。

丹穗进内室看一眼,施老爷还在睡,她走出来说:“你们可注意点,老爷的性子阴晴不定,被他逮着了,你俩不死也得脱层皮。”

“没说什么不能说的话,韩大侠跟我们讲了些他行侠仗义的事。”安翠儿收了笑,她佩服道:“是个名副其实的大侠,差点冤枉他了。”

丹穗闻言垂下眼,事情按她预想中的发展,但她却不是很高兴,她害怕他会像施家的男人一样,表里不一,会成为罗裙下的瘾?君子。最恐惧他表里如一,但她不是那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