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吃不完,下次摘好了叫游满带去镇上给您卖掉,镇上好些人就喜欢这新鲜的白菜萝卜,尤其最近要入冬了,比夏日还要贵上一文钱。”

陶婶不听,强硬塞过来,饶絮不接她就塞到游满手上,“这几把菜你们拿回去吃上两顿也就没了,满小子东奔西跑的卖肉也不容易,哪里能为个几文钱就叫他受累。”

对这种态度和善没对他恶语相向的大娘婶子,游满向来是没什么招的,打不得骂不得。眼下他自然也推搡不过陶婶,只是刚后退了一步就被人拉住了衣角,眨眼间竹篮就挎在手臂上了。

饶絮低头失笑,上前拉了一把陶婶,“婶子,倒也不是让他做白工,我正巧有事要找您帮忙。”

“什么事?”陶婶闻言停下了和游满的来回推拒,游满如释重负,急忙把衣角解救回来,竹篮也顺势搁在门槛边。

饶絮斟酌了下词句,没说太明白,“我接了个席面,主家规定了菜式要求,还给了我一份单子。但您也知道,我和游满大字不识一个,就是睁眼的瞎子,回来路上盯了半天也不知道写的什么。按着往年的时间估算,这两天李秀才是不是要从书院回来了,能请他帮忙看一看读给我听听吗?”

陶婶一听就答应了,“这算什么事,读几个字罢了,他读了这么多年书能有用才好,明儿一早他就回来了,我到时叫他上去找你们。”‘

饶絮道了谢,给游满使眼神离开,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又被发现了竹篮的陶婶追了上来。

“拿着,别和婶子糊弄。”说完这话她又想起了什么,低声道:“下午我看见饶家人往竹林那边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估计是找你们去的,幸好你们今天不在家。”

饶家那一滩烂泥,老的无德,年轻的无能,村里不重视闺女的人家多,但也没见像他们那样纯卖女孩的,可着劲儿往家里捞银子养儿孙。这两个月为了还吴家的十贯钱,他们是借遍了亲戚朋友和周围邻居,弄得谁看见他们都心里怵得慌,眼下怕是觉得游满卖肉攒了钱,想起饶絮这个孙女了。

饶絮拗不过她,又得了这么个消息,冷笑一声,“他们来也没关系,怕是好长时间没挨打,身上痒得很,让游满揍两拳头就老实了。”

陶婶嗔她,“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村里那几个族老最是讲规矩孝道的,让他们听见,你少说要挨训。还有满小子,你也别听絮娘胡说,哪里就到动手的地步了,饶老头和刘秋桂两个老成精的东西,你前脚碰他一下,后脚他俩就躺地上不起来要讹钱,饶家如今都快钻进钱眼里了,恨不得连走过的地都给铲平了,可别给他们机会。”

饶絮心里有数,她爷奶就是滚刀肉,好好说话根本行不通,七拐八拐就能把理转回自己那边去,还不如揍一顿来得快,身上痛了自然就知道好歹,明白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了。

无巧不成书,她刚这么想,第二日一大早饶家人就不死心的跑上来在门口嚷嚷。

“饶絮,你出来!”

第84章 出气

游满早起熬了米粥,听见外头动静连眼都没抬一下,盛了碗米粥又把陶缸里的酸萝卜白菜装了一碗,递给桌边的饶絮。

“要我出去吗?”

“他们嗓子好,让他们再多嚷几声,我们先吃饭。”饶絮吃了口粥,撑着脸颊看过去,“你今天不出去吧?”

游满坐在她身侧,也尝了口米粥,味道中规中矩没失手,闻言笑了声,“不出去,就算要出去也得先把他们解决了。”

他说着朝外面看了眼,旧屋这边的围墙不算很高,还有些破败,他来住之后用草木灰加泥土加固了些,又在上面围了层篱笆,才能够挡住过路人看进来的目光。但大门他却没来得及换,几块破木板固定在一起什么也挡不住,因此在外面的饶家人此时能透过缝隙大致看见饶絮和游满在做什么。

要是只饶絮一个人在家,饶家人估计早就撞门闯进去了,偏生有个凶名在外的游满在,他们看见就?}得慌,没一个敢硬闯的。

饶絮点点头,“那刚好等李怀泽来了,他帮忙读菜单,我们也看看能不能学着认两个字。”

“怎么突然想起来认字?”

外面饶家人的骂声越发粗鄙不堪,饶老头素来从容淡定的脸上也带了些怒气和嫉恨,刘秋桂就更别说了,从刚开始就骂天骂地,连带着饶家祖宗也没躲掉,被饶老头呵斥了声才改口。

饶絮歪头,“不认识字麻烦很多,要是哪天咱俩买个东西立契,因为不认字被人诓骗了怎么办?”

游满沉默了下,也觉得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中人巧舌如簧,而且人家做生意的头脑灵活心眼子也多,真要在契书上使什么手脚,就凭他们两个人,只怕还真识别不出来。

“我是打算等后面多攒点钱,然后再去找个老先生教一教,也不求能有多博学什么都知道,只要不会因为不认字被骗就行。”饶絮笑吟吟,仿佛把外面人的叫嚷声当做下饭的酒菜,“但这会儿李怀泽回来,能托他的本事认识两个字也不亏。”

游满一想也是,不管能认几个字,但只要开始就是好的,一个个来时间久了也就多了,总比一直做睁眼瞎好。

两人慢悠悠吃了早食,饶絮又去后院喂鸡喂驴,顺便打理打理小菜园子的蔬菜,除去杂草,游满则在院坝里扫地劈柴。

刘秋桂隔着木门看见这幅场景,心里都要呕出血了,饶老头也不遑多让,他现在看见什么都觉得是对自己的挑衅和嘲讽,脸皮好像被人揭下在地上踩了又踩。

周兰草看着二人吃的米粥泡菜,再看院子里的桌椅柴火,对于来找饶絮要钱更是势在必得,她一双眼激动的闪烁着蠢蠢欲动的目光,饶家现在什么好东西都不剩,都被吴家的老男人带着亲戚来搬走抵钱了,她心里恨得发疼偏偏又无可奈何,两边的村长都看着,任由她撒泼打滚也改变不了什么。

饶四寿低着头十分不情愿的躲在父母妻儿后面,然而来找饶絮却是他最先出口的主意,家里人不清楚游满赚了多少钱,但他却通过几个朋友打探清楚了,游满不止在集市做买卖,几个村子也都有他的身影,还给别人杀猪挣钱,现在连驴子板车都有,只怕赚得盆满钵满了。

“饶絮,丧尽天良的东西,外面站着你的爷奶叔婶你都不管,你迟早要遭天打雷劈!你可别忘了,你爹从前是最孝顺的,要是让他知道你这么对你爷奶,你信不信他半夜来找你算账?!”

刘秋桂和周兰草唱双簧,当即就跪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哀声连连,“杀千刀的饶二禄啊,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你把她当做掌心宝,她又是怎么对你娘的?简直就是要逼死老婆子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你还不如把我一起带走,免得在这里受她的侮辱!”

游满从听见周兰草提及饶二禄时就冷下脸来,用力攥着手里的斧头,他气势汹汹的朝着门口走了两步,但思及饶絮又立马停下来,手臂抬起直指周兰草几人。

“你要是再敢提饶二叔,别怪我的斧头不长眼!”

刘秋桂喉咙里的哭声一滞,随即却嚎得更加大声,她不信游满真敢对她动手,村长和族老又不是死的,她要是有一点不舒服,必然要讹死游满!

周兰草倒是惧怕的往后退了两步,然而看着她婆母嘴里咒骂饶絮和饶二禄的话越发厉害,她也就鼓起了胆子,色厉内荏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饶絮她不孝不悌,出嫁了就忘记还在吃糠腌菜的娘家人,差点逼得我们全家人投了河,你看看她爷奶都成什么样子了,也不见饶絮上门过问一句,她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不敢出来见我们?”

饶絮从后院绕出来,看向饶家人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她疾步向前,路上顺手还抓了根放在柴火堆里的竹棍,把游满一推,扯开门上的木栓冲了出去。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周兰草忙不迭的往后退去,“我可是你的婶婶!”

“婶婶?你也配?”饶絮冷笑,握着竹棍猛地往她身上招呼,竹子一端不知什么时候破开成了两片,锋利的竹片顿时刮伤了周兰草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啊!!!饶絮你这个小贱人!”

饶絮对着她脸呸了一口,手里竹棍舞得虎虎生威,噼里啪啦尽往她脸上和手臂大腿打,“还敢骂我,还拿我爹娘出来说事,你算什么东西?我不和你计较你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也不吐口水照照你这张老脸,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还好意思腆着脸凑上来,怎么卖完女儿发现不管用,又想来卖我了?”

“你要是这么喜欢卖人拿银子,怎么不往自己头上插根草,去县城镇里地上一跪,自己把自己卖出去,也算圆了你的愿!”

周兰草猝不及防被她打得晕头转向,耳边还充斥着辱骂,看着饶絮的眼神满是恶意,然而不消半刻就抱头鼠窜,尖叫着想要躲开竹片的攻击。

饶四寿虽是个没多大本事的男人,这会儿见自己婆娘被一个小辈追着打,脸上看不下去便要站出来伸手拦人。

游满被推开后就看得开心,饶絮在饶家吃了这么多苦总要发泄出来才好,他一瞥见饶四寿的动作,一把斧头当即横插了进去。

“你最好识相点,竹棍顶多留几道痕,斧头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