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甜蜜,然后?就听到崔英娘说:“怎么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两人和好,不说感谢我,现在好姐姐还要打我呢!你们快评评理!”
旁人笑劝道:“看把我们新?娘子气的,你少说两句吧!”
崔英娘双手叉腰,站得离英娘远远的,说道:“对,我不和她一般见识!”
英娘咬牙切齿:“好你个小?丫头,我本想放过你,你却倒打一耙!”她待要追上去,就听到外面宋宽唤道:“姐姐,吉时?到了,我来背你上轿。”
屋内顿时?乱做一团,崔英娘也顾不上玩笑,跑过来上下打量英娘的装扮,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寻来喜帕。英娘调匀呼吸,拜别?贺老夫人,遮上盖头,伏上宋宽的背。
宋宽双手托住姐姐的膝弯,一步一步,迈得稳稳当?当?,英娘在他耳边悄悄问道:“宽儿,累不累?”
“不累,一点也不累。姐姐一直托举我,那才叫累。能为姐姐送嫁,我高兴得很。”
“姐,你最后?还是选择了他,我想你是真心喜欢的。祝你们百年好合,倘若有一日你不喜欢了,想回来就随时?回来,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永远为你敞开着?。”
宋宽忽觉脖颈一凉,吃了一惊,一时?间以为天落雨,抬头看到明?媚阳光,才意识到时?英娘的泪,心中?有些伤感,勉强笑道:“姐,别?哭花了妆,姐夫揭了盖头,倒叫他吓一跳。”
英娘正感动着?,听了他的话“扑哧”笑出声来,她不动声色地捶他,低声道:“还说呢,都怪你惹我。”
宋宽将英娘背出院门,街坊邻居,豆腐坊的同伴与宾客纷纷送上祝贺,英娘听到陈玠柔声唤她,她庆幸新?娘出嫁是盖着?盖头,别?人看不见她脸上的绯红。
“起轿”,顿时?唢呐欢畅,锣鼓鸣响,轿夫喊着?号起抬起花轿,一路上的嘈杂的欢呼,轿子轻轻晃动,英娘生出一种恍惚,一切都如此梦幻美好,这?是真实的吗?她真的要拥有这?些幸福了吗?
当?花轿停落,她执起红绸的一端,感受到另一端传来的讯息,方?再次确定,这?是她的仪式,她是故事的主角。
“一拜天地”
感恩天地,将他们牵向彼此。
“二拜高堂”
感谢父母,亲人养育教导之恩,在人生每一次重?要抉择时?,指引自己行于正道。
“夫妻对拜”
英娘执红绸的手忍不住颤抖,对面的红绸轻晃两下,温柔地抚慰她,正如他一如既往的体贴。
英娘转身行礼,她看不到他的脸,却又觉得他的眼就在眼前,如同自己一样坚定,坚信携手共赴,风雨同舟。
良缘至此缔,佳偶度余生。
都闻说新?娘子貌美,卧房中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吵吵嚷嚷。陈玠手心里都是汗,握着秤杆的手也沉了几分,他一步步地走向他的妻子,心跳在热闹声中?清晰可闻,当?盖头搭在秤杆的那一刻,一向杀敌稳健的手,此时?也颤抖起来。
周遭骤然安静了,大家紧紧盯着?新?娘,屏息敛气,似是怕把她吹化了似的。
陈玠深吸一口?气,带起秤杆向上一挑,露出那张朝思暮想的玉面。
今日的她,清艳脱俗,皎若霜雪,灼如芙蕖,眼波盈盈盼秋水,笑靥浅浅荡烟霞。她向来穿着?素淡,已是雪中?掩不住的金簪,身着?嫁衣,更显明?丽。英娘抬起双眸,一寸寸扫过众人,大家都觉得心头一暖,像是春日初阳洒在身上一般,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陈玠身上,与他视线交汇。
她一向觉得他英俊,此时?更觉得他器宇不凡。眉目舒朗,身姿如松,眼睛闪烁着?熠熠华光,满眼满心满是她。
“新?郎官,新?郎官!”喜娘唤着?,见他不应,轻轻碰了碰他,陈玠如大梦初醒,转过头来看着?她,喜娘忍着?笑说道:“该喝交杯酒了!”
四周响起笑声,有人笑称:“新?郎看新?娘,都看傻了!”陈玠瞥了一眼英娘,见她也掩面而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木杯,与英娘交臂饮尽。
“掷杯”
两人纷纷投掷,只见杯子一仰一合,大家鼓掌叫好,喜娘笑道:“天覆地载,大吉大利!”
喜娘引陈玠居左,英娘在右,一边颂着?“撒帐歌”,一边抓起大枣花生,莲子桂圆,撒向喜床,陈玠和英娘提起衣裾来盛。
“撒帐东,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撒帐北,夫妇和谐长保守……”
一颗颗饱含寓意的果实,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在新?房的各个角落,观礼的人们欢声笑语,连连不绝,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去捡福实,口?中?学着?大人的话:“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陈玠偷偷觑向英娘,见她面带红晕,嫣然含笑,心中?像是有温泉涌动,热气蒸腾。英娘若有所?感,她微微偏头与陈玠对视,一切的喧闹都不复存在,只有她与他,这?一刻,默默无声,便已胜却千言万语。
*
喜宴上亲朋至交纷纷向陈玠敬酒,虽有表弟阿贺帮着?挡酒,但仍是难以推脱,他心中?惦记着?英娘,警诫自己千万不要醉倒,每杯只喝一点。只是众人热情?异常,他糊弄不过去,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奇怪,今日酒量怎么这?样好?不论怎么喝,都很清醒,难道娶亲还有增加酒量的好处?
不过后?背有什么东西硌着?,又痒又痛,他忍不住伸手去抓,身子一动,诶?怎么另一处也开始疼?他摸啊摸,终于摸到了,一把拽出来,当?手指碰触到那个事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映入眼前的,是床的顶棚,他怔愣着?看了看屋内的装饰,才明?白?自己躺在新?房的床上。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他抬手一看,是一颗花生,在床上一摸寻,找到另一个硌人的东西,一粒桂圆,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应当?是在喜宴上喝醉了,被扶进屋子休息。
等等,媳妇呢?
他一骨碌坐起来,目光逡巡四周,然后?就看到英娘身着?红裙,盘腿坐在窗边的塌上,一边翻册子,边写什么,面色红润,眉开眼笑的。他不由得觉得好笑,双手撑在身后?,含笑望着?她。
英娘十?分投入,她念叨着?:“加上……三……两……”同时?动笔写在纸上,她看着?纸上的字,似是不信,又搁下笔,拿起纸凑在眼前,仔细端详,发出一声轻呼:“哇!”
陈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英娘听到声音,向他的方?向一瞥,发现陈玠笑吟吟地望着?她,不禁讶异:“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说话?”
“新?娘子真好看,一时?看入迷了。”陈玠称赞道。
英娘“咯咯”直笑,她不着?鞋袜,下塌向他走来,陈玠马上下床迎上去,一把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英娘神神秘秘道:“玠郎,你可知,别?人给了我们多少礼?”
“多少?”
英娘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个数字,陈玠故作夸张道:“这?么多!”
“是啊!”英娘兴奋道,“这?回加上咱们的钱,能在慈溪县买个大院子,一应豆腐用具,也有盈余!”
“当?时?要知道能收到这?么多礼金,就早让你娶我了。”
陈玠闻言挑眉道:“娘子这?是什么话?难道嫁给我,就是为了这?点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