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长青把妙春堂的事情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朱闻阳听得义愤填膺,脑门上都要冒火了,咬着牙道:“庸医该死!竟只图钱财,罔顾人命,属下定当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迟长青轻飘飘道:“去吧,别闹出人命便是。”
朱闻阳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了,他虽然脾气大,但是很有些脑子,也没自个儿独自去,而是先到东市的街头巷角纠集了一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使了几个钱,一听说要去妙春堂,那几个地痞无赖便顿时心知肚明,看来又是个被坑了的外乡人,他们二话不说,拍着胸脯应承下来,一群人风风火火去了妙春堂闹事,把那庸医捉住了一通好打,还让他保证下次不敢再胡乱看诊了,这才作罢。
洛婵这一觉睡了很久,下午时候才醒来,第一件事便要去隔壁看迟长青还在不在,等打开房门,有两个人背着她在楼梯口说话,待看见那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洛婵才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大将军果然没有食言。
恰在此时,店伙计上楼来,见了洛婵顿时笑道:“哎呀夫人的病可好了?今儿早上可把小人给吓着了。”
他这话一出,迟长青便回过身来望着她,洛婵对那店伙计颔首,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
那伙计见她生得好看,又忍不住道:“咱们岑大夫的医馆排场虽然比不得那妙春堂,但是医术却是一顶一的好,比那妙春堂的大夫不知高明了多少。”
洛婵便笑,客栈伙计是个热忱性子,又对迟长青道:“早知道您夫人之前是在妙春堂看的诊,小人就多提醒您一句了。”
迟长青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说?”
那客栈伙计嘿了一声,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来,才压低了声音道:“妙春堂那老大夫还在的时候,是还不错,奈何他儿子是个草包,医术那可是差得远了,临阳城里的百姓都知道,如今只有不懂行的外乡人才会去那里求诊,听说啊,他去年年底还医死了一个人,险些被抓去了牢里。”
不懂行的外乡人迟长青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客栈伙计丝毫不觉,又道:“所以啊,要看病还是去咱们岑大夫的医馆,脾气好,医术又高超,咱们邻里街坊都愿意去呢。”
迟长青只是颔首,道:“小哥说得很有道理。”
他说完,又看向洛婵,道:“睡好了么?头还疼吗?”
洛婵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迟长青眉头轻皱起来,道:“还疼?”
洛婵点了点头,迟长青不再迟疑,道:“那我们去看大夫。”
于是洛婵牵着他的衣袖,两人又去了那个小医馆,这会儿大夫和小童正蹲在地上下棋,小童拍着手叫道:“将军了!将军了!”
大夫没好气道:“嚷嚷什么?待本帅吃你一炮。”
小童撇嘴:“你这马腿都别着了,还想吃我的炮?甭耍赖了。”
大夫无法,正在这时,恰见迟长青带着洛婵来,连忙丢了手里的棋子,道:“不下了,有病人来了。”
迟长青牵着洛婵入了医馆,那大夫笑道:“尊夫人可还有哪里觉得不适?”
迟长青便道:“内人觉得头痛,睡了一觉仍是如此,这才又前来打搅大夫。”
那大夫听了,自是没有二话,请洛婵坐下,替她把起脉来,又仔细问了几句,譬如是什么时候开始头痛的,具体是哪里痛,洛婵都比划着回答了,大夫的眉头就皱成了个死结。
迟长青心里一紧,道:“大夫,怎么样了?”
那大夫面上露出一点疑惑,道:“从脉象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洛婵的睫毛颤了颤,她低垂着眼,叫人看不清楚眼中的神色,迟长青是站着的,忽然看见她的手指绞在了一处,不住的把玩着指尖,倒显得有些许紧张的意味。
他的面上浮现几分若有所思,又听大夫斟酌着道:“脉象不显,不知病因,我也无法对症下药,这样,不若郎君带着尊夫人先回去,用棉巾热敷额头,等明日再来看看?”
迟长青点点头,道:“叨扰大夫了。”
那大夫连忙摆手,送两人出门,正在这时,小童从外面奔进来,扯着嗓子嚷嚷道:“岑叔,岑叔,你听说了吗?妙春堂那庸医又治坏了病,被人给打啦!”
闻言,岑大夫一怔,他下意识看向迟长青,迟长青若无其事,十分平静地道:“多谢大夫,先告辞了。”
洛婵又牵着迟长青的衣袖回了客栈,才进了屋子,身后的门就被合上了,洛婵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她身侧的门板上,男人倾身靠过来,将她整个圈在了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两人距离一下子就拉得近了,洛婵的鼻尖再次嗅到了那淡淡的草木枝叶气味,萦绕不散。
她听见男人熟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问她道:“头疼?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个疼法,连大夫都瞧不出来?”
洛婵的眼皮子一颤,紧张地再次抠起了手指尖,迟长青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圈在怀里的小哑巴,漫不经心地道:“是不想让我走的那种疼吗?嗯?”
☆、第18章 第18章你想不想随我一同去川南……
第18章
洛婵整个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一抬眼就能看见男人带着几分笑意的凤眸,她有点紧张,又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睛,睫羽轻轻颤抖着,透着几分清晰可见的慌张。
迟长青好整以暇地俯视着她,像是在观察着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似的,见洛婵不答,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鬓发,继续轻声问道:“为何不说话?”
洛婵张了张口,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少女秀致的鼻梁,嫩红的唇如花瓣一般,她生得好看,就连眼角眉梢的线条都像是精心描绘过,怎么瞧怎么漂亮。
洛婵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人家看破了,这会儿觉得有些丢脸,又羞又窘,宛如一个被拆穿了谎言的孩子,只好轻轻点头。
迟长青笑了,抚着她鬓发的手愈发轻柔,像是在摸一只小兔子的皮毛似的,追问道:“为什么不想我走?”
洛婵想了一会,鼓起勇气看他,迟长青顿时会意地伸出手去,任由少女在他的掌心写写画画:你很像我的大兄和二兄。
大将军唇边的笑意顿时僵住了,仿佛春日瞬间褪去,冰霜冷凝,小哑巴却丝毫不觉,正低着头认真地继续写:你生气的时候像大兄,不生气的时候像二兄,大兄为了我好,会逼着我喝药,二兄会哄我,给我买糖葫芦。
所以在小哑巴看来,他一人还分饰了两个角色?
那还真是能者多劳,大将军忍不住冷笑了一下,握起了手心,洛婵一下子就没地方写了,抬起头来,有些懵懵然地看着他,眼神不解,迟长青凤眸微垂,居高临下地盯着这小东西,额上青筋直跳,只觉得后槽牙有些痒痒。
感情他这两日都是在自作多情,大将军心中满是郁气,一双幽深的眼眸紧紧望着洛婵,洛婵有些不安,她也不知道迟长青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生气,就好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过了许久,迟长青才直起身来,洛婵立即嗖地一下就跑开了,在离他远远的地方站住,表情又是不解,又是茫然。
迟长青的神色阴晴不定,片刻后,竟然还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不见暖意,洛婵瞧着反而觉得阴恻恻的,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然后便听见对方道:“你想不想随我一同去川南?”
洛婵一愣,迟长青表情平静地道:“我方才仔细想了想,你既然都被我从京师带了出来,花了如此大的心力,倒不如仍旧与我一同去川南罢了,也省得麻烦。”
洛婵讶异地看着他,虽然确实不想让他走,但是……但是她也没想过去川南,毕竟她的父母兄长还在京师,生死未卜,洛婵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回京师去的,如果跟了迟长青去川南,那想要知道家人的消息,岂不是更加渺茫?
迟长青见她沉默,一颗心陡然一沉,心里忍不住想,她果然不肯跟我走。
她莫不是真的对雍王有意?
不怪迟长青会如此作想,洛婵的意思是因为他与她的两个兄长相像,才会舍不得他,那她心中真正喜欢的人,很大可能就是雍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