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1)

那男人笑了笑,道:“差不多,主子曾经说过,若王爷有难,酌情相助,当年的恩情,他一直记得的。”

闻言,秦瑜面上闪过几分复杂之色,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道:“他果然没有死,本王早就猜到了。”

男人不置可否,秦瑜问道:“他可说了何时回京师?”

那男人憨憨一笑,道:“此事小人也不知,主子没同咱们联系过。”

秦瑜也不指望从他口中能得到什么消息,只是颔首道:“今晚之事,多谢你了。”

男人大咧咧地摆了摆手,道:“小人也是听命行事,不值一提,王爷要谢,就谢咱们主子吧。”

这恩情得记在他们将军的头上,可不能漏了。

秦瑜失笑,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宫婢,道:“对了,还有一桩事情要麻烦你了,这……”

那男人跟着他看了看,顿时醒悟,道:“这是自然,包在小人身上。”

他说着,随手跟捡麻袋似的将地上那宫婢的尸身提溜起来,扛在肩上,半点都不在乎那鲜血滴答答洒了满地,还空出手来对秦瑜行了一个礼,道:“王爷,那小人就先告辞了,王爷多多保重。”

说完这句,那人便潇洒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关上窗,秦瑜坐在书案前,满室静寂,灯火微晃,他低头看着宣纸上,有鲜血不知何时溅落上去,红红的一点,宛如朱砂。

他自笔架上取下一枝笔来,蘸了血,将它化作了一轮旭日,山海空明,云雾冉冉,有万丈霞光,紫气东来,秦瑜凝视了半晌,忽然低声道:“好画。”

他将笔搁下了,扬声吩咐屋外值守的人,道:“让刘管事送热水来。”

门半开着,那两名侍从躬身应答,月光自他们身后映照进来,却不能驱散那一室的昏暗,他们只能看见明灭不定的烛光,雍王就坐在那书案之后,整个人有大半隐没在黑暗之中,他们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那屋子宛如饕餮之口,欲择人而噬。

☆、第101章 第101章“你别把她当小孩子哄……

第101章

时间一晃眼, 又是半个月之多, 六月初二是大暑, 天气有些炎热, 迟长青一行人自南北上,一路行来, 他们倒是没什么, 只是怕洛婵吃不消,是以大多数时候都在清晨就启程,中午尽量找到落脚处,若实在没有, 途径农户人家时, 也会给些银钱,休息一两个时辰, 这样走走停停,一个多月下来,京师已近在眼前了。

傍晚时分, 今日时间不凑巧, 眼看到了傍晚也不见村户,更不要说镇子了, 洛泽之转头望了望远处的夕阳, 有些忧心地皱起眉,对迟长青道:“看来今夜要宿在野地了。”

迟长青想了想,道:“我记得再往前几里路,有一个荒废的道观, 不如就在那里歇脚,明日清早再上路。”

眼下只能如此了,洛泽之点点头,眼睛余光瞥见车帘被掀了起来,洛婵探出头往外看,他立即道:“阿婵小心些,坐稳了。”

与此同时,赶车的随从也急忙放慢了速度,生怕他们小小姐从车上滚下去了,洛泽之猜妹妹大约是无聊了,便对迟长青道:“你去陪一陪她,我去前面看看那道观还有多远。”

他说完,挥起马鞭,策马跑远了,迟长青弃马上车,摸了摸洛婵的脸,热热的,带着些汗意,顿时有些心疼,道:“车里太热了么?”

洛婵点点头,又摇摇头,在他手中写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迟长青答道:“今夜要在路上歇一晚,明日清早上路,大约傍晚时候就能到京师了。”

漫长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洛婵的眼眸顿时一亮,迟长青摸摸她的脸,低声道:“婵儿一路上辛苦了。”

洛婵摇首,在他手心里写:夫君和二兄才辛苦。

迟长青忍不住笑了笑,将那细白的指尖握入掌心,望着洛婵,一颗心顿时软成一团。

过了片刻,远处传来马蹄之声,是洛泽之回来了,转瞬便到了近前,他拨转马头,扬声对赶车的随从道:“我方才看了一下,前方有一座荒废的道观,今晚暂且借地歇息。”

道观荒废了有些年头了,风吹雨淋,无人修缮,看起来十分破败,墙皮剥落,上面爬满了苍翠的青苔,洛婵站在殿里仰头看,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夕阳余晖照落进来,轻尘肆意飞舞着,点点金色。

迟长青在她旁边,也跟着抬头看了看,道:“唔,破了一个洞。”

旁边的洛泽之拿了水囊进来,递给洛婵,闻言便随口道:“破洞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会下雨。”

岂料洛泽之一语成谶,晚上突然就变了天气,狂风阵阵,电闪雷鸣,刮得那瓦片不住往下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洛婵往墙角靠了靠,然后看向她二兄,眼神里带着几分幽怨,洛泽之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这下午的时候不是好得很么,谁知道晚上开始作怪了。”

但这时候也没有更好的去处,迟长青找了一个角落,离那破洞有些远,让洛婵不至于被雨淋到,洛泽之升起火堆,暖黄的火光驱散了黑暗,远处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野猫的叫声,透着几分幽暗嘶哑,在这夜色里如鬼魅一般,十分瘆人。

洛婵忍住惧怕,往迟长青身边靠了靠,迟长青索性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问道:“饿了么?”

洛婵摇首,她下午吃了一些干粮,这会儿还不饿,迟长青又问:“困不困?”

对面的洛泽之忍不住抖了抖,轻嗤一声,道:“你别把她当小孩子哄,肉不肉麻?”

洛婵红了脸,瞪了她二兄一眼,洛泽之便闭了嘴,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他打心眼里觉得迟长青就是拣了便宜,拱了他家的白菜,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人品还行,否则早就被他打断腿了。

但如此地直接面对两人相处的情景,洛泽之还是有些不适,总是想要刺一刺他,俗称找茬。

然而洛婵总是护着她家大将军,洛泽之就没法了,只好悻悻地添柴,一边在心里嘀咕,妹妹大了不中留,唉,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

不多时,风住了,大雨哗哗而下,顺着那个破洞往里灌水,好在他们在的位置有一个台阶,不至于教雨水熄了火堆,风雨夜深,洛婵听着迟长青与她二兄闲聊,不知怎么,就说起了他在漠北的事情来。

洛泽之对于定远大将军过去的事情十分感兴趣,遂多问了几句,迟长青也乐得在小舅子这里提升一下形象,便有问必答,直到他随口道了一句:“老将军在世时,鲜少有败仗,可惜昌平山谷那一战……”

迟长青突然静默,洛泽之说话很少过脑子,这会儿立即反应过来,迟长青的父亲正是在那一役战死的,遂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

迟长青摇摇头,他捡起柴枝,将火堆拨了拨,然后才道:“昌平山谷那一战,输赢是早已定下了的。”

洛泽之愣了愣,没反应过来,道:“怎么说?”

迟长青抬起头来,望着他,十分平静地道:“我父兄一生都在漠北,征战无数,不敢说从无败仗,但唯有两次战况异常惨烈,一次是弘光三十七年冬月的昌平山谷,一次是四十年八月的黑石滩一役,这两次败仗,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说到这里,他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大哥临死的时候,便叫我离开漠北,再不要回去了,只不过,我没有听。”

洛泽之则是在思索之后才反应过来,震惊道:“你的意思是,你父兄之死还有别的内情?”

迟长青勾了勾唇角,那不是一个笑,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很浅,却透着一股子冷漠的意味,他道:“漠北收复之后,我遇到过一次刺杀,不过对方在失败之后全数自尽而死。”

洛泽之恍然顿悟道:“所以你那时候并不急着回京,而是借故在北漠逗留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