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1 / 1)

“最好是没有的。”

小少年点点头,领着一帮拿到糖的孩子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示意香苗把这些小东西都拿过去,乔雅南搬着小凳子又坐回树荫底下,农历五月的太阳已有点热度了。

“长者,这孩子识字的吧?挺能干呀。”

“容谦这娃儿是识字的,他也是个苦命的。”三老说起这孩子就叹气:“不到四岁娘就没了,他爹又是个病秧子,别说照顾他了,还得他照顾,也就是村里的人时不时搭把手,这日子才算是过下来了。好在他爹虽然不能干重活,但识文断字,帮人写写信抄抄书也能挣几个钱。”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乔雅南跟着叹了口气,不再多问,低头拨弄那些小玩具,拿起小小的谷风车给吕先生看。

吕晓春翻来覆去的瞧:“真精巧。”

“您家的孩子玩这些吗?”

吕晓春摇摇头:“我们那样人家的孩子玩得反而最单调,每天一大堆人跟着伺候,生怕磕着碰着,陪着踢踢球都恨不得帮着跑了。”

乔雅南有些好奇:“都这样?怀信小时候也这样?”

“他?”吕晓春笑着弯腰拿起那只竹船儿:“他哪里有什么小时候,你当他那个状元天上掉下来的?越是表面光鲜被人交口称赞的人,背地里下的苦功越多。”

乔雅南立刻就心疼了,她真是问了个蠢问题,怀信五六岁到大伯身边,说得再好听,事实上也是寄人篱下,他必须比别人更努力,做得更好,才能让自已有立足之地。

吕晓春看她一眼:“没有白下苦功,要没有前边那些年的努力,哪来今日。不说他,就说你,若没有你母亲日日鞭策着用功,你又怎会懂得这许多。付出才有收获,世事皆如此。”

乔雅南想了想‘乔雅南’童年时打肿的手心和小腿顿时没了话,都是吃了苦头的。

至于她,谁能说高中三年不苦,都苦出汁了。

按住这个一想就嘴里泛苦的话题,乔雅南拿了个竹节人问三老:“长者,这手艺会的人多吗?”

“竹节人不难,大些的娃儿都会。”

乔雅南本是问的蔑匠多不多,见他这么答倒有些意外之喜:“也就是说,毛竹乡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一些,只是蔑匠会的更多?”

“是如此。”三老指着那谷风车道:“这样的就得手艺人才做得好。”

乔雅南点点头,拿过纸笔把这点记上,边问:“一乡五里都是如此?”

“对。”说到这个三老也笑了笑:“咱们毛竹乡受这片竹林庇护,灾荒年间有笋饱腹,平时还能做几样东西卖卖钱,日子比其他地方好过。”

“确实如此,灾荒时有的地方只能吃树皮,吃草根,哪有笋来得好入口。”乔雅南笑着附和。

她以前不能理解老人对老家的眷恋,被子女接去城里呆不了几天就要回。后来做了村官后接触老人多了才懂,对他们来说,外边千好万好,不如自已从小看到的一景一物亲切,便是一朵野花都比外边那养得金贵的好。

三老听了这话心里更加舒坦,不论乔雅南问什么都答得详细。

连着两天乔雅南都去了毛竹乡,把五个里走了个遍,山头都去了好几个,知道了毛竹乡多少人,多少蔑匠,多少座竹林,能做出来多少种东西等等,摸底摸得非常到位。

她第一站选择这里就是想开个好头,围绕竹子能想到的路子多,事实证明,真的开了个好头。

黄昏时分,乔雅南向陪了她两天的三老告辞,老人欲言又止,想问不敢问。

乔雅南笑道:“有好消息我一定立刻告诉您。”

三老顿时眼睛一亮:“当真能有好消息?”

“女大人出京,自有用意。”乔雅南故意把话说得模糊,见老人笑着闭紧了嘴直点头便知达到了目的,告辞上了马车。

夕阳下,马车缓缓离开。

第五百二十二章 梦中过往

马车上,吕晓春问:“有主意了?”

“主意和做到是两回事。”乔雅南靠着车厢,说话都带着些惫懒:“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

“想必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吕晓春笑:“你问。”

“这些日子您去了桂花里、平凤乡和毛竹乡,看到的小老百姓的生活,和您在京城时想象的一样吗?”

果然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吕晓春笑了笑,好一会没有回话。

乔雅南闭上眼睛似是要睡着了,喃喃着又道出一句:“常信县是中等县,这里的百姓已经算是比较好过的了,那些下等县,在下等县里也排倒数的那些地方,百姓过的又会是怎样的日子?”

吕晓春看着似是睡过去的人,在心里回道:在京城时,她以为百姓一定过得比前朝好得多。近二十年未有兵祸,近五年未有大灾,年年各地递上来的折子都是喜报,人口增加几何,屋舍增加几多,开荒地多少亩,长寿老人比之去年又多了多少,听着这些,便是只信一半那日子也该是好过的。

可亲眼见着了她才知道,远非如此。

平凤乡的人几乎称得上衣衫褴褛,住在山洞里如惊弓之鸟一般。毛竹乡的三老说他们的日子比其他地方好过,可她没见着几个孩子穿了鞋子,衣衫合身的也没几个,大人的衣服补丁叠着补丁,只能勉强称得上一句有衣蔽体。

就算是桂花里,也离她想象中的百姓差了一截。

中等县都如此,她不敢想象下等县是一番什么模样。

这些年她们在京城使劲,搭建起来的却是一座空中楼阁,全无根基可言,如何谈将来。

好在,警醒得恰是时候。

吕晓春低头看着食指上被竹片划到的一处小伤口,她们之前也没有做错,正是因为这些年在京城的博弈才有了如今的成果,她们才能走出京城来部署。

而眼前这人,出现得也恰是时候。

吕晓春看向睡得直点头的人,将披风展开铺到她身上,看着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才记起来,这丫头才十七,可和她在一起时自已总会忘了这一点。就像这两日在毛竹乡,无论是套话还是安抚人心,她都太游刃有余了,就好像曾经做过无数次一般,不少孩子已经会跟着她们到处跑了。

马车停下,紧跟着车帘从外打起,沈怀信大步进来,一眼见到睡着的人,无声的朝吕晓春行礼,然后坐到雅南身边,轻轻将她扶着躺下睡在自已腿上。

乔雅南迷迷糊糊的睁了下眼睛,朝他笑了笑,抓住他的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安心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