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 / 1)

“您觉得县令的举动和怀信有关?”

“和他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好事。上游淹成那般,若常信县没有一点准备,河道决堤就是可以预见的事,至今还没有决堤的消息传回来,就说明他们做的事是有用的,这时候我只希望小沈先生更有办法一些,能保住常信县。”

老族长长叹一口气:“粮食没了,勒紧裤腰带熬一熬到明年也就缓过来了,可要是屋子垮了,吃喝拉撒的东西全冲没了那就没活路了,这个冬天不知多少人会过不去。”

这事上乔雅南没法感同身受,她过得最苦的时候就是现在,看到最穷苦的也就是桂花里这样的,无法想像活不下去是什么样。可这事对百姓有好处就够了,对满心大志向的怀信来说,所学所会于百姓有用对他就是最好的褒奖。

这天沈怀信回得比昨日更晚,进屋见姐弟俩都还没吃便道:“要是明儿我再回得晚别等我,你们先吃。”

乔修成看姐姐一眼不敢说话,姐姐自打下晌出去一趟,回来后再没有说一句话。

打好水放到洗脸架上,乔雅南就近看着脸上都还沾着泥的人:“洗把脸吃饭。”

沈怀信又累又冷又饿,拧了热帕子捂在脸上,舒服的长长喟叹一声。

乔雅南把菜从大灶上一一拿出来,红烧肉、鱼、鸡蛋,另外还有个汤,丰盛得沈怀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接过修成递来的饭吃得头也不抬。

乔雅南也吃得头也不抬,却食不知味。

饭后沈怀信照例要去洗碗,乔雅南开口道:“歇着,修成去洗碗。”

沈怀信忐忑得很,自那晚说过那些话后,乔姑娘不正眼看他,不理他才是正常啊?!这怎么连碗都不让他洗了?

瞥修成一眼,见他专心致志的收碗没给半点暗示,沈怀信只得自已去想,这几天忙得很,每天早出晚归,连和乔姑娘说话的时候都少……

沈怀信偷偷看乔姑娘一眼,这是终于知道他不在村里了?要是因着这事他可就理直气壮了。

“有热水吗?我脚冷得都快不会走路了。”说着话,沈怀信作势要起身。

“坐着。”乔雅南也不看他,起身把水兑得滚烫放到他面前。

沈怀信脱了足衣,试了又试,呲牙咧嘴把脚放进水里,眼角余光瞟着乔姑娘,打定主意要等她问才告诉她。

桌上收拾干净了,乔雅南把桌子搬着靠大灶放置,坐到火塘边终于开口:“昨天就去了县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昨天我很晚才回,我以为你会问我,可你没问。”沈怀信说着也觉得自已委屈:“我出去一整天你都不知道我不在村里,明明是你不够关心我,现在却怪我不告诉你。”

乔雅南无言以对,她理亏。沉默片刻,她道:“抱歉。”

“原谅你了。”

乔雅南抬头对上他笑眯眯的视线,顿时觉得和怀信的坦荡一对比,她矫情得简直可笑。都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了,被人表白一番就这也不对那也不行,还真当自已才十六呢?被小弟弟喜欢上嘚瑟一下就行了,还认真在意上了?

狠狠把自已鄙视了一番,乔雅南自在了,想问什么也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你去找县令了?”

“前天去的。”沈怀信在乔姑娘面前向来是问什么答什么的,这会自然也不瞒着:“按恒朝律令,上游的县城要是遭灾必须及时告知下游城市,让下游及时做出应对。之前阴了好些天,我们这没下不代表其他地方就没下,所以当我们这里下大雨的时候我就多想了想,去找卫清源一问,果然是如此,上游已经有四个县城遭灾。拿根棍子给我。”

乔雅南从放柴的地方找了根树枝递过去,沈怀信接过来在洗脚桶里蘸湿了在地上画起地形图来。

乔修成碗也不洗了,把油灯端近了看着。

“现在上游遭灾的有保民、元善、泰齐以及新契四县。”沈怀信把四县的位置画出来,然后把常信写了最下方:“元善有两条河,保民的洪水到元善后从另一条河分走了一半,另一多半流往泰齐。泰齐是几个县里雨势最大的,再加上上游的雨水一起流往新契,新契根本没扛住多久河道就决堤了,如今大半个县城都泡在水里,而现在上游的雨还没停,新契的水已经没地方去了,只会往常信来。”

沈怀信又把棍子蘸湿了在常信下边画出一条河道,再往旁边画了两条支河:“如今全县抽调青壮,一部分去挖泥担石加固河堤,一部分在拓宽这两条支河,还有这里。”

沈怀信在更下方画了一个圈:“这里地势低,因着是沙地,地盘大人口少,六个村加起来不到一百户,这两天已经将他们全部迁出来另外给他们找了地方暂住,若河堤压力大,就以那里为代价救县城。”

“你在哪里?”

“恩?”

乔雅南抬头看他:“这两天你在哪里忙?”

“我骑着马到处跑的时候多,那些体力活我不如二叔他们做惯的人会用巧劲,我就做些查缺补漏的事。”

“你脖子里都是泥。”

“有时也会去帮把手。”沈怀信摸了摸脖子:“有吗?我怕弄脏了衣裳还特意找宋只要了身他们守城兵的制式衣裳穿,穿那个也更方便行事。”

第二百一十章 不准,听话

乔雅南提起三角架上的烧水壶,沈怀信非常有眼色的把脚抬起来。

把热水都倒进桶里,装满了放回去,又往里多加了几根柴把火烧大,乔雅南才继续之前的话题:“桂花里会受灾吗?”

“桂花里在这个位置。”沈怀信拿棍子在一个位置上点了点,不在低洼地那个方向:“只要河道不决堤,桂花里就没事,一旦决堤,这一大片都会被淹。”

地图一目了然,不用费太多口舌姐弟俩就都听懂了,乔修成问:“守得住吗?”

“雨这么一直下的话谁也说不好,只是我们常信县停了雨都不够,得上游的雨都停了才行。”

“和人能讲讲道理,对牛也能弹弹琴,可谁能和老天爷搭得上话。”乔雅南摇摇头,这一灾不知多少人得流离失所。

乔修成用脚踩在常信县往下的地方:“如果常信县守住了,下游呢?会淹吗?”

“下游会不会淹和常信县有没有守住没有必然的关系。”沈怀信用棍子指着上游:“你看,泰齐雨最大,还有上游两个县城的压力,他守住了,可下面的新契决堤了。要不是及时把青壮都弄上堤,又想种种办法排解河道的压力,常信多半会和新契一样会被淹。至于下游的平水县,就算提前做足准备多半都会被淹。”

乔修成恍然:“地势?”

“对。”沈怀信赞赏的点头:“平水县地势较低,都不用等到河道决堤水就会漫出来,他们常年遭灾也被淹出经验来了,河道附近没有住人,房子结构也和我们这不同,他们会把地基抬高,而且通常会住到地势高一些的地方去,这方面的损失会比其他地方小,但是这一季收成肯定是没了,毕竟肥沃的田地就那些,搬不走。”

乔雅南挑眉,短短时间把上游城市弄明白了,下游也了解透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沈怀信道:“如今常信县遭灾,卫清源同样要往下游送信,听他讲了些。这人是典型的县令官儿。前半辈子为考取功名头悬梁锥刺骨,后半辈子享前辈子的福,没有为民请命之心,更没有为国奉献之志。三年一任保个上等,会钻营的继续往上走,上不去的就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的当着父母官,油水捞足了,比之京官逍遥百倍。”

乔雅南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们并非没有真才实学。”

“秀才、举人,再到进土,都是一步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考上去的,县令皆是进土方有资格出任,自是有真才实学,只是没打算用那满腹锦绣造福外人罢了。”沈怀信叹了口气,神情间满是遗憾:“若愿意用出来多好,要是个个县令都能倾尽所学造福一方,恒朝何愁没有长长久久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