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这般眼神,席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与段璟曜少年相识,从未想过这位温文尔雅又才华卓着的小皇子对自己竟怀有这种心思。
然而细想起来,却又不是不可能。
段璟曜对生母感情了了,对养母盛皇后只有感激,对当今皇帝尊敬却疏远,他的身边,原本就没有亲近的人。他那样的性格,别人对他一分好,他会记十分,如此说来,会喜欢上与他亲近又几番相助的自己,似乎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大约是因为初见时的情景,加之幼时段璟曜际遇不佳,几乎是靠着席叡才走出泥沼,所以在席叡心中,他的小皇子一直是需要保护的,他不能让他再回到以前那种不堪的境遇中。
他是席叡护在羽翼下的人,是他的某种责任,他救了他,便当对他负责。
这样的想法,原本就隐隐包含着“他是我的”的意味。
席叡对段璟曜的心思,或许没有爱情和欲望,却一定有爱护与怜惜。
故而此情此景下,被段璟曜这般仰望似的看着,席叡心中也隐隐升起了奇怪的感觉。他摇摇头,试图将这种心思赶出去,端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想借此打消内心隐隐窜起的火苗。
段璟曜彻底醉了,身体内的酒精与压抑许久的欲望勾连,让他神思迷蒙,恍惚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梦里有过好多次这样的情景,他扑到席叡身下,哀求祈欢,席叡高高在上,冷言冷语,吝啬地赏赐下几缕垂青,而他心迷神醉,每每在这样不屑一顾地折辱中痉挛高潮。
段璟曜捧着席叡的手,跪在了地上,他挑起眼帘,双眸潋滟,表情浪荡得近乎勾引,口中的话却可怜又哀戚,“叡哥……叡哥……求求你,我知道我下贱,你当我是个玩意儿就好,玩玩我……”他跪趴在地,爬到席叡脚边,把脸埋到他靴面上,深深吸气,“求你,准了我吧,我好好伺候你……我可以给你舔脚,舔身上的任何地方……给你肏,你怎么玩我都行……求求你……”
席叡惊住,不可置信,完全没有想到段璟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没有想到他会做出如此情状跪在地上哀求。
他掐住段璟曜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狐疑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不会是醉糊涂了吧?
段璟曜看着席叡,细舌舔着双唇,舌尖在空气中勾弄,带着鲜明的勾引,眼神却莫名戚惶,“我知道……我不配,真的,我知道我下贱……我不奢求别的,叡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当我是个伺候床笫的小丫头,通房的小侍,什么都成……你当我是个玩意儿就好,可以随便打我、骂我,抽我鞭子,踩着我玩……”
他低下头,去亲席叡掐在他下巴上的手,有一滴泪,顺着他的眼睫滑落,滴到席叡手背上。冰凉的泪滴仿佛滚烫的开水,烧得席叡一哆嗦,猛地收回手。
段璟曜这是在说什么?人说酒后吐真言,他竟是这么想的吗?
席叡不是不知道,世上有人性癖不同寻常,不喜欢怜宠疼爱,反而嗜好虐打轻怠。他毕竟是男人,身旁不少人都是从军营中出来的,他自己也进过军营历练,那地方荤笑话说起来是没有下限的,什么艳俗无耻说什么,所以真要讲来,席叡在这上面比段璟曜懂多了。
他迟疑一下,段璟曜却以为这是拒绝。他惶急地拽住席叡衣衫的下摆,哀哀祈求,席叡从没有在段璟曜脸上看到过这般表情,他是从容的、温煦的、优雅的,哪怕当年被母亲虐打,脸上也是平静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伤心、绝望、无助、可怜。
是谁让他的小皇子变成了这幅样子?是他自己吗?
席叡茫茫然的想。
To be continued.
第6章1 试探(安远王内心戏)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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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玉泽有嫡子,朕还愁什么?”
帝王这句看似不经意的感叹,疯一样地席卷皇城,尽管没有拿到台面上光明正大的说,但不到一天,该知道的人尽数都知道了。
陛下这是……嘱意要过继安远王的嫡子吗?
要说起来,安远王与陛下年岁相近,感情甚笃,当年未牵涉夺位之争,这些年也不曾主动联络朝臣,平素不问朝事,只吟诗作画、赏风揽月,与朝中群臣、皇亲权贵均无利益纠葛,且为人风雅,相貌秀美,地位尊贵,确实是最佳人选。
更妙的是,安远王段玉泽尚未成亲。
那若是将家中女孩嫁予安远王,为王府正妃,岂不是……就能当未来皇帝的母亲?即便名义礼法上,那孩子是皇帝的继子,尊贵无双,但私底下,他还能一点不顾念生身父母不成?
于是年关之下,皇城人心浮动,安远王府门庭若市,媒人络绎不绝。媒人带来的画像中,有那贵胄王侯家的尊贵嫡女,也有书香门第里的贤良淑女,更有名动京华的风雅才女,她们或貌美动人,或温柔贤淑,或才情卓绝,或活泼娇俏,一时之间,竟是任由段玉泽挑选。
便是皇帝选妃,也不过如此了。
外人看着安远王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皆私底下议论,说倘若陛下心意不变,那安远王府至少可见百余年富贵。
然而实际上,段玉泽却是对此烦不胜烦。
他不想和什么名门淑女结亲,也不想当未来皇帝的生父。
他一次次对媒人说自己已心有所属,暂时不考虑成亲,却架不住狂蜂浪蝶扑涌。来做媒的冰人一听段玉泽有心上人,更是大喜,连连问是哪家小姐,各个拍着胸脯保证必定能将亲事说成,连年过七十、即将致仕的吏部尚书都摸着胡子,私下问他需不需要自己保媒。
段玉泽几次欲张口,却又顾念着庄明煦的态度,心下反复思量,到底不敢自作主张,把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只能含含糊糊闪烁其辞,反倒将人吊的胃口更高。
私下无人时,段玉泽也曾细细思索,回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忆起前些天夜宿平宁候府,庄明煦处处周到,难得的温柔和顺,几乎称得上宠溺,但所言所行,却分明并不希望平宁候府众人知晓两人的亲密关系。
对自己的亲人尚且如此,何况旁人?
段玉泽心底思量着,苦笑两声,默默无言。
他倒想说出两人的关系,好让那些倾慕庄明煦的姑娘小姐们知道,他身边已是有人了。可庄明煦不喜欢张扬,他能怎么办?若真是自顾自地说出去,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处心积虑,坏他名声?
且话说回来,段玉泽也不知该如何定义他与庄明煦的关系。他自是心悦他,盼着与他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想当他的妻子、他的内人,想与他共度一生。
可庄明煦是怎么想的?段玉泽不知道。
有那样一段不堪回首、近似迷奸的过往,庄明煦会相信……自己是真心和他好吗?他会不会,只以为这是一场露水情缘?
段玉泽茫然无依,他不知道他能和庄明煦走多久,甚至不知道庄明煦讨不讨厌他,只能过一天算一天,每天都尽力缠着心上人,生怕到了明日,便没有这机会了。
他是自卑的。
自卑于畸形的身体,自卑于每每放浪不堪的求欢,自卑于内心深处阴暗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就像阴沟中的老鼠,暗戳戳地肖想光明。
便是青楼里的婊子,都不会比他更淫荡,再下贱的娼妓,面对恩客时,都比他要体面些。这样的他,如何敢奢求庄明煦的垂青?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千尊万贵的小公子啊,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不染尘埃,风姿绝世,宛如九重天上谪仙人。
是他玷污了他。
他用肮脏的欲望,玷污了他的心上人。
段玉泽垂下长长的眼睫,一瞬间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