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望轩来的那样巧,仿佛是命运算准了她要离开,所以又给了她一个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她当时是想打掉这个孩子的,但是因为先天子宫发育畸形,如果这个孩子打掉以后很有可能无法生育,她纠结许久,最后还是选择把这孩子留下了。
他们两个的婚姻原本就貌合神离,就连孩子出世也没能给这段糟糕的婚姻带来一丁点改变,终于,乔望轩七岁时,两人离婚了。顾若清回到顾家,想要再去公司反而已经跟不上公司发展的速度了。
而这时候,华清全权主事的人已经是顾从了。
他从部队转业,积极响应下海热潮,投入到建设祖国的行业中,把华清又变了一个风貌。顾若清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小时候她最看不上眼的弟弟,如今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公司里都比她要有话语权。
人的那点阴暗自私的劣根性一旦发了作,便不可收拾。顾从跟妻子齐惠琴瑟和鸣,一家三口看起来十分幸福美满,顾若清看不下去,尤其是,她不满自己的儿子在仅仅八岁的顾逢晟面前屡次败阵。
顾逢晟小时候弹得一首好琴,顾青山每次都要夸奖数次,乔望轩吃不下苦,学习更是不认真,本就没有存在感的他在顾家几乎是查无此人。尽管顾从和齐惠待她们母子二人无微不至,可顾若清心里那些阴暗还是没能驱散。
直到有一天,她想到法子设计陷害,让顾从无意看到齐惠同从前交好的青梅竹马见面,进而慢慢离间二人的感情,好让一对有情人关系破裂。可一开始,顾从并没怀疑齐惠,就算是顾若清添油加醋说了许多不该有的东西,他从始至终也没怀疑过自己的妻子一点,反而关系更加融洽甜蜜。
顾若清心有不甘,正想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顾从就因为疲劳过度诱发心脏病而意外离世了。
葬礼那天,齐惠悲伤的只剩下半条命,她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抱着顾从的骨灰盒死死不肯撒手,可尽管这样,顾若清还是没打算放过这对母子,她要彻底成为华清唯一的话权人,上天已经帮了她一次,现如今第二次,要靠她自己争取。
顾从头七还未过,她这个亲姐姐就编出了齐惠同外人有私情,甚至,还陷害了顾从仅剩的,唯一的血脉。
齐惠是个温柔强大的女子,万千委屈也不愿硬吞,处理好葬礼后没多久就带着顾逢晟回南淮了,这一走,就是快十年。
顾若清为自己终于铲除异己而开心,可渐渐她也发现,没了顾从,顾青山也只剩下一口气,他甚至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整日郁郁寡欢,把华清交有顾若清打理。
她以为自己终于赢了,但其实,从那时候就输了。
在华清一人独大的这些年,她培养乔望轩,极力想要让他在集团有所建树,学习上更是一刻不曾放松,每每说起都是告诫他要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便要努力去追赶,万贯家财她还不满,她要的是绝对的权力和全部的掌控,她几乎没有个人生活,将全部心血都付诸在公司上。
她以为今后没人能跟自己争了,怎么也想不到,顾青山被拒之门外后还是去接回了顾逢晟。那时候他十八岁,已经是个大人了。
顾若清以为他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所以对他百般讨好关切,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一演就是数年,面具戴久了总是会变得面目全非。她表面上再关心照顾,背地里还是调查他回来的真正原因,得知他被保送外院,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生怕他是为了什么别的回来的,也生怕,这个侄子能对自己在公司有一丝威胁的可能。那段日子他们姑侄俩相安无事,外人看起来倒也是一副家宅安宁的场面,但后来跟沈家的婚事敲定,顾若清又有了旁的想法。
正如顾逢晟所说的,她太怕了,所以她一开始就把这个唯一的侄子当成自己的敌人,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动摇她,越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越不安。
她已经走火入魔了,她想要毁掉一切能威胁到她的东西。
那场车祸,她是算准了的,盘山公路险峻,刹车失灵几乎就是死路一条,她不信神佛,若有地狱那便让她去下,只要顾家永远在她手里,只要她还说了算,那一切都值得!
后来的那些事,也不过都是她病入膏肓的庸医药膏而已。
……
审讯室灯光昏暗,顾若清悠悠回神,好像大梦了一场。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回头路了。
坐她对面的警官还在问,问她跟九年前的那场意外有没有关,问她这些年给腐败分子送出的无尽钞票,话到最后,她竟然也听不清了。
耳边是短暂的空鸣,她目光呆滞,很快闭了闭眼。
“我认罪。”
这话说完,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随便吧,反正她的人生,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谦叙番外没有遗憾
被抱回沈家的时候,他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长大后人人羡慕他的出身,可沈谦叙自己知道,在外人眼里所得的尊敬,不外乎是因为他姓沈的缘故,而他背后,也正是因为有这棵根治繁茂的大树撑着。
他是个聪明人,初中第一次体检时就察觉出不对了,只是心里那些想法没能让他坦坦荡荡的问出来,有什么理由去问呢?沈宗和宁茵对他好的甚至都有些过分,从小到大他虽然是长子,可得到的宠爱要比沈谦晔和沈昱宁都多得多。
沈谦晔和他年龄相近,可他们两个的童年却截然不同。
他一直是大院里出了名的聪明伶俐,成绩优秀,沈谦晔忙着跟旁人浑玩时,陪伴他的是做不完的习题和课外班,他像是潜意识要为弟弟妹妹做好表率,所以从小到大都以第一名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升入高中后更是分秒必争,因为勤奋努力,高中三年一直未掉下过年纪前三名。
沈谦晔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倒也是大哥大哥的叫着,后来年纪大些进入青春期,两人都变了性子,沈谦叙眼里平常不过的事情,落在沈谦晔眼里便成了向爸妈邀功的资本。他明明只是像尽力配得上沈家长子的名称,在这个弟弟眼里却成了心机深沉。
那晚,他本来想去找沈宗借本书,没成想刚上了楼,就听见书房里的声音。沈宗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动怒,沈谦晔也是不饶人的态度。
他不是听墙角的人,可就那么凑巧,隔着木门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最后,他也只能停下脚步,当作自己从没来过,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过后不久,他找到沈宗,坦言自己愿意为了沈家付出一切,他本来也没曾多喜欢商学,若是因为这件事惹得沈谦晔心有芥蒂,那他愿意放下这一切,毕竟,他受恩于沈家。
沈宗听出他话里话外的不对劲,放下文件看向他,“谦叙,你是不是听见了爸爸说的话了?”
他点头,没打算否认。
“就算弟弟不说,我也能猜到,我跟您和妈妈不太像。”说到这,嘴边竟还泛起些苦涩。像是感动也像是难过。
沈宗急忙起身到他面前,扶着他的肩膀坐到窗下的沙发上,父子两人难得有这样温情的时刻,沈宗挪了挪两个沙发中间茶几上的绿植,慈爱的瞧着他。
“这件事是我们的错,爸爸妈妈应该在你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我们两个都太自私了,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有什么旁的想法,谦晔就是那么一个胡闹性子,他的话你一句都不要放在心上,更别多想。”
“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希望你快乐,也不全都是因为你亲生父亲的原因,你父亲,是我见过最强的人,枪法一流,我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当年我决定把你接回来养在身边,就没想过会告诉你真相。”
长辈们都认为,这样的事说了反而是孩子的困扰,有些人知道真相后会始终觉得隔着一层血脉,沈宗原本也不想说,不是因为别的,他是不想让任何流言蜚语传进沈谦叙的耳朵,养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真正成为父亲,是因为有了他才慢慢学着向父亲的身份转变,要说感情是无法形容的,亲情更是如此。
就算他们没有血缘,沈宗心里始终也当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这番话说完,他眼里很热。
他从没想过要跟沈谦晔争什么,所做的一切也不过都是为了沈家。这个真相像座大山压在他后背,可听完沈宗这番话后又仿佛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