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林氏端了端衣物,道,“诬蔑了人的名声,就想这么一走了之?这人呐,没有母亲说教,就是没规矩。”一句话,戳痛了柳娇娇也戳痛了那小妾。

柳娇娇已经被司徒旸羞辱了一番,脸上无光,她草草朝林氏鞠躬后细声道歉,就想离开。

“天底下岂有这样便宜的事?”林氏厉声道,“明日午时以前,你们柳家八抬请罪礼,绕京都一圈后,再来登门道歉,否则,就算闹到刑部大理寺,伯爵府亦不会休。”

……

翌日,柳家逼着柳娇娇八抬大礼来道歉,兰姐儿已被伤得极深,自是不肯见她。

兰姐儿只隔着门,问她道:“你我本同病相怜,你为何如此歹毒?”

“同病相怜?笑话。”柳娇娇肆意大笑,道,“朝晨暮夜,你可曾日日站过规矩?寒冬酷暑,你可曾短了衣制?四时八节,你又可曾囊空如洗?兰小姐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怜字怎么写罢?谈何同病相怜?”

“你喜欢读书人,你的继母便替你物色书生郎君,国子监里的,姑爷身边的;你想嫁功勋之家,你的祖母就带你进出各府,替你挨个过眼……”

“那司徒二名声虽不好,却是我唯可够得上最好的人家,本已足够卑微,偏还要叫你这样的蠢货压了一头,我岂可甘心?”

“歉礼已至,望兰小姐往后眼清心明,也祝兰小姐与司徒二白首同心,永不相离。”

原来,外人递上来的刀子,才会不留情面,疼得足够真实。兰姐儿独自一人蜷缩在床榻一角,想起长姐出嫁那一日,屋里斜入昏暗的日光,夏日里的凄凉……原来,不是花轿把姐姐带走了,而是她自己,把姐姐推开了。

继母为了裴家的名声,在樊园里与人互殴,被抓花了脸,许久都不能出门。而她,却能在此屋里安然无恙,听人道歉……她开口问柳娇娇的,还是那样愚蠢的问题。

同病相怜?

柳娇娇说得没错,她根本就不懂甚么是“怜”。她不是可怜,她只是自顾自怜。

兰姐儿感觉不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

……

一个月后,伯爵府的事,已渐渐平息,鲜有人提及,莲姐儿也出月子了。

兰姐儿事后第一次出门,去探望长姐。

“摔伤的腿,已经大好了?”莲姐儿淡声问着。

“嗯嗯,都好了,都好了。”兰姐儿的声音软了许多,再无以往的那种清亮锐意。

“看着虽是好了,皮肉下的筋骨兴许还断着,好好养着罢,没旁的事,就莫要出门了。”

“是,我听长姐的。”

兰姐儿望着地板出神,不知道该继续说些甚么好。从前与长姐的喋喋不休,如今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床榻上的小人儿憨憨睡醒,挥舞着小手,十分乖巧可爱。

“小姨来抱抱星儿。”兰姐儿说道,伸出手。

莲姐儿却先一步抱起了小星儿,对妹妹道:“孩子还小,不认生人,还是我来罢。”

作者有话说:

这是补昨天的,谢谢大家支持哦~~~

? 第 21 章

兰姐儿从徐家回来以后, 这一次,果真听了长姐的话,静静待在自己院里“养病”, 盼皮肉之下的筋骨,还能养好续上。

往日里偷偷藏着的话本子,一把火焚了。

亦不再穿得繁花似锦,叫婆子取来素色料子,做了几套样式简单的衣裳, 外修于行, 内修于心。

虽知她犯了大错,可老太太心头软,见她性情大变, 担忧做出甚么傻事来,时常过来陪着她。

兰姐儿看出了祖母的心思,说道:“祖母不必忧心, 孙女让伯爵府招此祸端, 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老太太这才放心一些。

不久, 司徒将军府里传出消息,说是, 司徒武义纳的妾室生了,是一对千金,叫主母陈氏好不窝火,一副如意算盘又被打乱了。这回, 陈氏不但继续盯着夫君,还把主意打到了外室子司马二头上, 她从国公府选了个性子软好拿捏的侄女, 要司徒二娶其为妻。

司徒二自然不肯, 声称,他在赏菊会上早便说过了,自己已与兰小姐结情,非她不娶。

“母子”二人闹得不可开交。

只要司徒二不肯,陈氏强塞过来,也是没甚么用的。

过了几日,也不知司徒旸用了甚么法子,把父亲说服了,司徒武义拍板定音,决定替儿子向景川伯爵府提亲。

……

将军府聘请的名媒,已登门说婚,只等伯爵府给个确切的答复。

本是喜事,可裴家人忧思忡忡,老太太抹眼泪道:“兰丫头嫁过去,遇到这样的婆母,不知道要受多少管教。”

裴老太公则道:“司徒二虽顽劣了些,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在那件事上,是他有恩于兰丫头,留住了伯爵府的名声,这个时候哪还有说‘不’的道理。”

“我省得,我又不是个糊涂的。”老太太道,“不过是担忧兰丫头往后的日子过得苦罢了。”

林氏亦有所忧,道:“谁能想到那小陈姨娘,一胞双胎竟全是丫头呢,照将军夫人说一不二的性子,只怕手会伸得更长。”

她想到,兰姐儿从前最喜欢文绉绉的诗词,如今却要嫁给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司徒二,忍不住唏嘘造化弄人。

林氏又道:“既然是要嫁的,还是想想,怎么同兰丫头说这件事罢。”

这时,“我嫁。”

门外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正是兰姐儿,不知是何时来的,又道:“我愿意嫁给司徒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