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个好日子不用着急回宫,中午去我府上喝点儿?”

“好啊,嫂子带来的那厨子鲁菜手艺一绝,我今天就算沾老十的光也去蹭一顿。”

胤祺一向跟四爷走得近,他从小养在太后跟前十来岁了汉话都不会说,在上书房的时候就只有胤禛板着脸一本正经,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让他赶紧把汉学跟上来,从来没因为这件事笑话过他。

胤俄比胤禛小了五岁,在宫里皇子中就不算是一波长大的了。他平时也嫌四爷性子各色,什么都要较个真不说还小气还记仇,小时候自己的功课老师都忘了偏他还记得,简直能愁死个人。

这会儿乍一听四爷说要请自己吃饭,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小步,随后反应过来看向脸都黑了的四爷,才嘿嘿一笑装傻充愣推着胤祺往四贝勒府的方向走,再不回头去看脸臭得跟阎王似的四爷。

胤俄那话是说给禾嘉听的,等人走了之后禾嘉打开直接送到自己屋里的箱子,果然是什么都有。光是玉佩和钗环首饰就装了几匣子,样式和质地也花里胡哨的,禾嘉都能看出来十阿哥这三年的审美趋势。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络子手帕番邦进宫的小顽器,几把大小形制各异的匕首和两条马鞭,甚至压在最底下的盒子里还装了几本话本子。

禾嘉看得出来东西都是胤俄一点点攒起来的,有些用心有些是随手扔进来的。但不管怎么说,两人定下婚事这几年他能时长记得这事,禾嘉就觉得这个开局还不算很差。

都说投桃报李,眼下禾嘉虽说不得多喜欢胤俄这个人,但总不能只拿人家的一点表示都没有。

当年贵妃赏了个玉如意给禾嘉,从那以后禾嘉也开始学着留心一些玉石。这些年上过当也得着过好东西,这次来京城带了一匣子,禾嘉从中挑拣出一小块田黄自己动手克了个闲章出来。

“宝音,你去找个小盒子把这个装好,明天让赛音带上,记着要亲手交到十阿哥手里,这么点儿大的东西别再漏了,我可不弄第二个。”

五月初一,内务府来人把禾嘉的嫁妆抬进宫中。到了乾西五所胤俄住的院子之后,一百零八抬满满登登的嫁妆从院子里铺到了院子外面,即便是宫里众人也不免看花了眼。

其实乌尔锦噶喇普给禾嘉准备的嫁妆比这还要多一些,甚至连眼下住着的宅子的房契都没放进来。

乌尔锦噶喇普这段日子在京城不算白混,前些日子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几年前太子大婚的排场,回来就去库房把嫁妆里那些显眼又不怎么实用的剔了出来。

当天晚上就去禾嘉院子里跟她解释清楚,咱们的嫁妆不能比别的福晋少,也不能比太子妃还多,拿出来的这些到时候他折算成银票再给她压箱底,也不算多亏。

看着摆满了院子的嫁妆胤俄觉得还好,毕竟十阿哥也是个有钱人,光是贵妃给他留下来的小金库就不是个小数,更别提这些年钮祜禄家私下补贴给他的了。

倒是赛音几乎是强颜欢笑递给胤俄的木盒子里装的小印章,让人十阿哥稀罕得紧。从白天到晚上有空就要拿出来看看,连睡觉前还要特地从床上爬起来,把放在荷包里的小印章拿出来,枕在枕头底下才安心。

“爷,明儿福晋就要过门了,您可矜持着些吧。”给胤俄守夜的忠喜有一点点看不上自家主子这幅模样,“白天那么些好东西也没见您这样,那些来看热闹的碎嘴子还说呢。”

“说什么?以后福晋来了,爷院子里的东西就都归福晋管了,嫁妆多点儿少点儿还能饿着爷不成?”

胤俄当然知道外人都在等着,一个母族是钮祜禄氏的皇子马上就要娶一个蒙古福晋,不管自己满意还是不满意他们都能挑出刺来。毕竟有了蒙古福晋,日后皇位之争在外人看来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主子,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外边那些眼皮子浅的可不就是拿着这些比,哪个福晋的嫁妆多,哪个福晋赏奴才的时候大方,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逃不过她们的嘴。”

忠喜这话说得没错,这几年前边太子和直郡王争得厉害,后宫四妃也从为自己争变成了替儿子争。偏生眼下佟佳贵妃又没孩子,再是孝懿仁皇后的妹妹万岁爷的表妹,说话的底气也不那么足。

这几年后宫看着风平浪静,其实根本就不是早年间那么回事了。前阵子还听说皇上去佟佳贵妃宫里只坐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转头去了宜妃宫里。

人人都说这是万岁爷对贵妃不满,可那又能怎么着?皇阿玛自己现在都只不过在权衡太子和直郡王两派的矛盾,一个无子的贵妃还能指望她把后宫管成什么样呢。

皇子们都长大了,建府出宫连爵位都有了。如今诚郡王在带着人修书,听上去是水磨工夫,但只要耐得住性子等书修好了便是实打实的功绩,还能在文人堆里赚尽名声。

老四在户部,那可是个除了吏部最好的去处。他又是个较真的性子,如今宗亲大臣想要从户部借银子,可是比以前难多了。

听说户部那些底下主簿管事们还偷偷给他取了个铁算盘的诨名,但那又如何,当着人四贝勒的面不还是该怎么老实就怎么老实。

老五在理藩院,他在蒙古可比自己这个阿霸垓的准女婿还要有面子。七哥在礼部,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只有胤俄知道投到他门下的文人学生可一点不比诚郡王府上少。

胤禩进了内务府,算是老爷子心疼他给了他一个攒钱的好去处。可人家心气儿高,进了内务府不朝钱看,反而‘广邀豪杰’从上到下的笼络人心,那架势看得胤俄都心惊却也说不得什么。

排在胤俄前头的皇子们各有各的奔头,胤俄身边的人也免不了替自己主子发愁。胤俄一日不出宫建府,在宫里就是个没额娘的阿哥,偏他又比不过太子爷身份尊贵有万岁爷心疼,就怪不得忠喜他们连这等细枝末节都要替主子在意。

“别怪爷没提醒你们,当年你们福晋坐在马上抽保泰那样子你们是没见着,爷可记着呢。等福晋过了门爷可就有人撑腰了,到时候这些小事用不着你们来操心,乖乖听你们福晋的话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枕在枕头下的小印又被胤俄翻出来,拿在手里把玩摩挲。看得睡在脚踏上的忠喜只觉得牙酸,也熄了再说点什么的心思,翻了个身安心睡自己的觉。

第25章 满头汗的翘嘴这些烦心事暂且跟禾……

这些烦心事暂且跟禾嘉没?什么关系,转过天来五月初二是她?成亲的正日?子,天大地大谁也?大不过她?这个新娘子。

禾嘉一清早被喜娘和嬷嬷们拉起来上妆,看?着镜子里梳起发髻穿上旗装喜服的自己,前几天那些偷偷不曾对人言紧张和不安反而消散不见了?,不就是换个地方活嘛谁怕谁呢。

这次跟着一起来京城的还有四弟扎克丹,就是当?年亲娘因嫉妒争宠被乌尔锦噶喇普处置了?,之后又被禾嘉塞去汉学老师帐中读书的那一个。

禾嘉当?时只是顺手拉拔一把,不想让他不明不白死在草原上。不想扎克丹是个狼一般的性子,只要有机会?被他抓住就绝不会?再放手的人。

这几年禾嘉跟阿霸垓部有什么消息要传递,总是他在盛京王府和部落之间传递往来。起初也?有其?他兄弟眼?红想夺了?他这个差事,他是个没?娘的孩子也?是个不要命的,谁跟他抢他就敢跟谁拼命。

儿子跟侍妾不一样,扎克丹凭着这一股能豁得出命去的劲头斗赢了?其?他兄弟,渐渐在乌尔锦噶喇普身边站稳了?脚跟,这次来京城也?是他主动求的,他说?他要看?过十阿哥到底是个什么人,才能放心送姐姐上喜轿。

外面?的鞭炮一直在响,赛音和巴雅尔都在前院等着迎亲的队伍,外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一会?儿一个起哄,头一两回时禾嘉还伸着脖子去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等习惯了?随便外面?怎么吵,她?也?就不管了?。

有那机灵些的奴才隔上一刻钟就往东院里来报信,一会?儿说?迎亲的队伍出宫了?,一会?儿说?已经瞧见最前面?的銮仪卫了?,一会?儿又说?已经有人瞧见十阿哥往府里来了?。

总之‘马上到了?’这四个字禾嘉起码听了?八遍,赏银撒了?不知道多少出去,等到最后她?人都困了?,看?着扎克丹红着眼?眶从外面?进来,禾嘉才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大姐姐,今天我背你出阁。”

“好啊,你可稳当?着些。”

禾嘉没?有额娘,郡王福晋那日?松又被留在了?蒙古。此刻禾嘉身边除了?乌尔锦噶喇普就只有扎克丹这么一个血缘上有关系的亲人。

盖头是禾嘉自己给自己盖上的,手快得一旁的全福太太都咋舌,这蒙古来的十福晋是真一点儿都不害羞啊。

禾嘉却没?心思在意这些,她?终于又重新因为对前途的未知有了?些心跳加速的紧张感,连带稳稳当?当?背着她?往外走的扎克丹都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大姐你别怕,我已经求了?阿玛让我多在京城留些日?子,要是十阿哥不好你让乌云传信出来,我有的是法子。”

“我不怕,你在京城多留些日?子也?好,但不用总记挂我。多出去走走看?看?,看?看?京城跟盛京跟草原到底有什么不同,以后有什么事我让你去做才更放心。”

耳旁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鞭炮的红纸都能炸到身上来。即便是跟在禾嘉身边的乌云宝音也?听不清她?跟扎克丹在说?什么,站得稍远一些的全福太太更是以为这是新福晋舍不得嫁人,在跟弟弟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