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是一般的情侣对戒,如果不是随便戴,也不会出现在那根手指。

温凛问:“什么时候结束的?”

杨谦南没回答。

她逼视他的眼睛,说:“没有结束?”

他默认了这一点。

温凛气极反笑,问他:“当时我要是答应了呢?”

当时你让我跟你回北京,如果我不管不顾放下上海的一切,陪你回来了呢?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杨谦南把手里的水果刀随手搁在酒柜上,人侧坐在一旁,仿佛想从头说起:“凛凛……”

“我问你我当时要是答应了呢?”她打断他,语调咄咄逼人。

当时你让我留下,再陪你一阵子,如果我一时心软放弃出国,留在你身边了呢?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但他只是淡淡地说:“凛凛,你给我一点时间。”

如果说她有一瞬间对杨谦南彻底死过心,一定是在此时此刻。

温凛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支口红,金色的管身上刻着主人的名字拼写YAO YUE。她把这支口红攥在手里,那六个字母仿佛六根锥刺,狠狠嵌进她掌心。

“杨谦南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温凛努力把所有情绪都吞咽下去,才发觉嗓子和眼眶一样红,声带一震都在发疼,“我不是不认识姚玥。我知道你妈特别喜欢她。你既然接受她,那就是奔着给你妈交差的心去的。”

她曾以为他这些年依旧莺莺燕燕络绎不绝,她以为她不在乎自己当其中之一。可是她没法不在乎,他家里好端端供着一只金丝雀。

眼前这个人,他不是不能安分地活,不是不能为一个人停驻。没有征兆,也没有原因,只是时候到了,他觉得有必要挑一个人安定。

只是那个人不是你。

你生气吗,难过吗?可是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杨谦南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将棱角锋利的口红从她手里慢慢抽出来,以免它刺伤她的皮肉。他的脸上又流露出从前那种无奈又爱莫能助的神情,说:“凛凛,你要公平。如果没有周正清,你现在可能已经是个美国公民。你不会出现在孟锦文的饭桌上,我也不会再见到你。”

“你回国是因为我吗?”杨谦南双眸微敛,温柔地摇头,“我觉得不是。”

他第一次这样和她讲这么长串的道理,几乎有一种长辈式的宽容,平和又坦然:“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凑巧。我恰好走到这里,也是凑巧。”

但是你不能要求,所有事情都这么凑巧。

第54章

温凛静默许久, 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杨谦南没有拦她。

他们双方都需要冷静, 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这段关系。就连杨谦南也觉得自己需要。

他重新坐回窗前, 茶几上放着只果盘,里面是一团来不及收拾的狼藉。因为是元旦当夜,小区里的地灯愈发明亮,透过玻璃投映到他脸上, 好像是这座死寂的城市里唯一的光源。

不知坐了多久,门口响起敲门声。

他怔了好一会儿,一时没想起来去开门。

可是在他起身之前, 敲门的人就失去了耐心, 开始熟练地按密码锁。嘀地一声,大门为她开敞。姚玥看见他好端端坐在客厅里, 脚步一顿。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

姚玥性格很高傲,又年轻,并不甘心二十来岁就被绑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所有精彩都有她唾手可得的那一份, 而杨谦南早已经过了那个阶段,连社交圈都趋向于封闭。所以几年里他们经常闹翻, 谁也懒得转圜。但无论怎么不联系,小半年过去长辈凑一起吃个饭, 又会把两个人拧到一起,彼此成为牢固的备选项。

可是无论再怎么牢固,也会忍不住反目。

她低头看见自己被打开的行李箱,蹲下来检视了一遍, 发现被动过的全是化妆品,登时面色阴沉,嘲讽地看着他:“杨谦南,等后天我爸回来,我们就彻底没关系了。就这么几天你也忍不住吗?”

姚玥生气的时候很有趣。姿态端习惯了的矜贵女孩子,连翻白眼都致力于翻出一种高级感,眼珠子挑上去,克制地抿唇,在隐忍中微微上扬,冲你微笑,表示出她的不满与忍耐,以及大发慈悲的不计较。

可惜杨谦南今晚没心情欣赏她的有趣,别开脸没理会。

姚玥仪态很好地蹲在玄关,嫌恶地把启封过的瓶瓶罐罐一个个从行李里挑出来。她疑心有女人用过这些东西,每一样东西都扔出一刀两断的气势,甚至拧开一瓶几乎满装的Sisley化妆水,皱着眉在瓶口嗅了又嗅。

杨谦南终于忍无可忍,口气放重:“你有完没完?”

她才冷笑两声,啪地合上箱子走人。

这间屋子终于迎来彻底的寂静。杨谦南都不知哪天晚上他是怎么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雾霾散尽,露出晴朗的、空荡荡的天。他对着一望无际的寒天,从来没有哪次觉得这样空旷。

毫无预兆地,他想起2010年的冬天。

也是玄序时节,温凛跟着应朝禹去滑雪,摔得险些高位截瘫。他那时候还没决定要不要和她名正言顺地发展一段关系,而且手头又忙,就只去医院里看过她一次,其他时候无影无踪。她在医院里很安静,他也就心安理得地,不怎么对她上心。

可是有一天他正要去开会,接到了温凛的电话。

杨谦南大概能想象得到她会说什么,也已经做好了向她保证一定抽空去看她的准备。

但她什么也没提。

温凛那天换了药,痛得死去活来,但电话里都不懂趁机卖个乖,只是轻声问他:“你开会应该用不到手机?那你能不能接通着这个电话,不要挂断。开静音也行。”

他蹙蹙眉,说:“你怎么了?”

她不好意思地捂着手机,吞吞吐吐说:“我……想你啊。”

好像从一开始,她的存在就是微弱的,问他要一点席位,一点关注,一点稀薄的陪伴。那些年他有多少流言蜚语在外,恐怕自己也数不清。温凛什么都知道,但从不在他面前提。

她拥有他的时候,连忠贞都没有要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