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少年人周身的气质骤变,明明还是一样的衣着,一样的面孔,看着却使人顿生寒意,看向她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戾气:“今日之事,你和云黛璇都是作茧自缚,玩火自焚。你二人就是扒灰也好,养小叔子也罢,与我无关,若非她开口,这人我救都不惜得救。几次三番告诫,四姑娘倒全然当作耳旁风?”

她被这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半点动弹不得。

“我与她是不是兄妹,又与你何干。四姑娘若是不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不介意让我的属下手把手教教你。”

......

燕怀瑾撂下一通狠话后,再不去看身后人苍白的表情,径直走到裴筠庭身旁,一手提着胡沅的后颈,再次将人拎起:“女侠,你待如何处置?”

裴筠庭看了眼他身后不远处垂着头,裹着被子的云妙瑛,斟酌片刻,示意他将人带到 網 阯 : ? ? ? . ? ? ? ? . ? ? ? 云妙瑛面前。

她对两人刚刚发生过的谈话一无所知,不过想要让云妙瑛知道事情原委罢了。

胡沅比燕怀瑾大好几岁,身高倒差了他两个头,故而燕怀瑾一只手就能将他随意拾放。

迫于两人的威压,胡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事情全盘托出,末了,还不忘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梗着脖子说道:“我不过是花了点钱,享受一下......天下男子不都与我一样吗?我有什么错?”

裴筠庭骂都懒得骂,上前就是一脚。

“啊!他娘的,我错了!我错了成不成!”

身后展昭见状,瞥了眼前头的燕怀瑾,默默收回手。

胡沅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根据展昭查到的来看,事情远比看上去的要错综复杂。

与云黛璇接头的鞑靼人,正是姑苏城内最大香料铺子的老板,一年前他们买下这间铺子,替代原来的老板做起了生意当然,这只是表面上。

鞑靼人与胡人早就达成合作,分批潜入大齐的各个城池,扎根生活,显然蓄谋已久。此事仁安帝不可能不知,外邦人与朝臣勾结,在他眼皮底下作乱,自然不能忍。可帝王想要处置人,有的是办法。

而他选择放长线,钓大鱼。

话说回这间香料铺子,看起来很正常,实则背地里会向达官贵人兜售些有助男女情爱的香料,不仅如此,还提供场所和胡姬,供姑苏或是闻名前来的贵人享乐。

胡沅就是云黛璇托鞑靼人找的,而等到事成后,她就会将云妙瑛与外男私通秽乱的消息“无意间”传给云氏的人,不出多时,就能在线人的帮助下找到船舫。

至于她是怎么知晓这铺子背后的交易,据后来她的交代,是肖徽之前与许氏某位纨绔子弟饮酒作乐时,对方偶然提起的。而当云妙瑛将两人丑事撞破后,肖徽就向云黛璇提议,用这个方法解决后患。

可就是这一环,让燕怀瑾的人顺利查到了许氏与鞑靼人交易的证据。

不过显然,这些都是后话。

“你姑姑我已命人押送至云府,还有肖徽,他也逃不掉。他们合伙害你的事,想来你父母亲会为你主持公道。”裴筠庭给展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胡沅带走。

云妙瑛还未从情伤中走出来,又听完姑姑想要令人污去自己清白的证据,悲从中来,鼻尖微酸,已是泪流满面。

见眼前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裴筠庭不擅长安慰人,只得学着从前姐姐的样子,简单宽慰几句。反观燕怀瑾,他早就远远躲开,半个身子倚在门框上,一个眼神都没往这瞧。

云妙瑛心中五味杂陈。

倘若一开始她只是钦慕,没想过占有;如果不是她心存妄念,也不会让云黛璇有可乘之机,更不会险些害死自己。

明知他喜欢的姑娘有可能就是她,却仍不知好歹的想要利用云氏女的身份鸠占鹊巢。

万事皆有因,万般皆是果,也难怪他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云妙瑛自嘲一笑,出门前精心打扮过的衣饰早已歪斜凌乱,化好的妆也被泪水打湿,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求而不得是她注定难逃的宿命,除却那日长街上的曜日,她并未在别处望见过那颀长的身影。

他不属于这里,离开姑苏,自己就连他的袖影都抓不住。

月老没有在他们之间牵一条线,他的爱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唯独会在她的面前极尽克制,将爱意留存在心里、梦里,和万万千千的凝眸。

耳边裴筠庭说的话一句都入不了她的耳,云妙瑛呆呆坐在那,良久,木然转头,望向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知是痴亦或是疯。

少女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利剑,足以让所有人敬而远之。手握剑柄的她,冷冽如斯,却教人移不开眼。

那是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芳华。

......

裴筠庭见云妙瑛什么也听不进去,便不再出言安慰,只让银儿与展昭一块留下,好生将云妙瑛送回去。

二人并肩走出船舫,燕怀瑾不知从何处把狐裘拿了出来,替她穿上。

做完这些,他伸了个懒腰,随后回身望她一眼,月色如积水空明,只见他眉眼带笑,说道:

“裴绾绾,走,回家吧。”

0042 第四十章 别来无恙

春意阑珊,寒梅不再。巳时的钟粹宫内风声鹤唳,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一旁的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片以及滚烫的茶水,而纯妃坐在上首,翠羽步摇在发顶颤颤悠悠,半边身子倚着座椅,闭目蹙眉,戾气未消。

俞姑姑领着燕怀泽走进殿内,朝地上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一群人才战战兢兢地退出去。

燕怀泽瞥一眼满地狼藉,朝纯妃鞠礼请安,随后半开玩笑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母妃不悦,抑或者,是儿臣做错了事?”

纯妃揉揉额角,头疼道:“与你无关,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奴才罢了。”

“有儿臣在,母妃日后大可少操些心。”

纯妃终于睁开眼,望向他:“说起来,怡亲王那头还没有消息?”

“儿臣说了,母妃不必操心。”他轻吹茶盏,看着白茫茫的雾气四散,“此次母妃不顾我的阻拦,联合韩相,执意对三弟与阿裴出手,究竟为何?”

闻言,她微嗤一声:“那小子就算了,本宫问你,你究竟要被裴家那丫头迷到何时?本宫为你相看了多少簪缨世家的女子,你都避而不见,从前本宫说的,你全都忘了吗?”

若非眼下手边没有旁的东西,她险些想拔下簪子往这不争气的儿子脸上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