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伸手指向香桃,气急败坏道:
“你一个小妾,不会伺候人也就算了,还一会要出家引关注,一会扮柔弱讨关心,狐媚的堂堂镇国大将军跟你在这隐世独居,你知不知道你这叫祸国殃民?”
46. 第 46 章 吃味
纵然香桃两辈子都没见过郦阳公主, 她的大名却久有耳闻。
她是曹太后唯一的孩子,多么尊贵自不必说,而且她长得也好看, 故而这位公主虽然出了名的骄纵不羁,想当驸马的人还是排成了长队, 可惜她一个也看不上,这眼看着及笄数年, 还未出降。
京中慢慢出现了一种传言,说郦阳公主看上了一位仗剑天涯的“侠客”,京都这些庸庸碌碌的公子哥, 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此刻, 香桃见郦阳公主面红耳赤, 眼睛里满满都是愤怒, 又这般气急败坏的责难她, 想必那位传说中的“侠客”是夏渊无疑了。
看来郦阳公主认真的把她当成情敌了。
香桃面色恬静,施施然对郦阳道:“公主误会了,妾身只是单纯的喜欢听宁远大师讲佛, 从未想过出家引关注, 至于在这里耽搁了两天,只因下山那夜突遇滂泼大雨,将军顺道来此避雨, 又逢妾身身子不适,故而多逗留了两日, 并非公主想的那样。”
她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认真解释的样子让郦阳公主这一击重拳仿佛打在棉花上,她怔愣一瞬。
她以为自己一番斥责后, 香桃会泪睫于盈扮可怜,找夏渊求救,对付这样的小白莲她可太有经验了,她跃跃欲试,就等着撕下这个狐媚子的真面目,谁知,香桃不按常理出牌,说到吵架讲逻辑,郦阳公主就头大了。
“我看你好好的,哪有什么...身体不适。”想到香桃刚才远远缀在队尾的样子,郦阳公主气势越来越弱,说到最后几个字都快没音了。
她虽素来骄纵,蓦然见到夏渊目光扫了过来,也不敢太明显的无理取闹,反而越来越没底气。
夏渊目光最后落在香桃的身上,少女轻垂臻首,玉颈弯出好看的弧度,恬然又美好。
可是,夏渊的心却像掉进了冰窟窿里,此刻他宁愿看到她面目狰狞,也好过这份冷静。
郦阳说的没错,对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子,她没有一丝吃味,所以才能这般镇静自若的据理力争。
香桃觉察到夏渊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凉,不禁抬睫与他对视,她心里纳罕,自己用词已经够克制了,这位大将军还是觉得顶撞到他青梅竹马的公主么?
见这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对视起来,郦阳冷哼一声,向前走去,语音愤懑,“不是上来看风景么,都杵着做什么?”
元丰帝撞了一下夏渊,“去前面看看。”
夏渊伸手,想扶香桃,却见她向后一避,垂眸道:“我已经恢复了体力,不用麻烦将军。”说着兀自朝前走了。
夏渊讪讪,元丰帝拍了拍他的肩膀。
香桃往前走了几步,极目远眺,心中的不快立刻甩到了九霄云外,面前的风景太好看了。
他们所站的地方差不多算这一片最高的一个山头,远远俯瞰下去,群峰环绕,烟波缥缈,而最中间那一片明亮的白,应该就是夏渊说的大湖。
一座座巨峰像雨后春笋似的拔地而起,向着视线的尽头无穷无尽的蔓延,只有在这样的自然奇观面前,人才觉到自己的渺小。
元丰帝收回视线,看着夏渊,“有的时候真的想放下一切,做一个闲散贵人,找一道好风景,寄情于山水。”
夏渊轻笑,“陛下不是那样的人,你自小就充满抱负。”
“那怀瑾呢?”元丰帝问,“我记得当年在皇宫,你的心一直在边关,立志长大了要像父辈那样上战杀敌,驱逐胡虏。”
夏渊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不会也认为我要隐居了吧。”
元丰帝道:“就是因为了解你,我才会找到这里,香桃是个好女子,值得你真心付出,但不是现在,北雍需要你,你不能有一丝动摇,至于太后那边,我会想办法,绝不让她伤害香桃。”
夏渊复又把目光投向无边的峰林云海,声音坚定,“陛下放心,我知道身上的责任,北雍内忧外患,十万西北军翘首等待军资,我从来没有想过放手不管,而这几日,就当我思想出了个小差吧。”
元丰帝朗笑出声,“怀瑾啊怀瑾,你脑袋出了个小差,朝堂上下震动,多少人都坐不住了。”
夏渊一嗤,“所以陛下就把郦阳公主从禁闭中解救出来,带来磋磨我的小娘。”
元丰帝用大笑掩饰尴尬,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你的这位小娘以柔克刚,郦阳在她这讨不到便宜。”
两人相视一笑,结束了这场对话,有些细节没必要深究,都是做大事的人,谁还不用点手段。
见香桃站在另一边兀自愣神,夏渊轻轻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山间湖上,他眉心一皱,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失落,“大湖暂时去不成了。”
香桃目视前方,没波没澜的“嗯”了一声,再没多说什么。
夏渊胸口仿佛堵了一团棉花,心里闷的慌,这两天的日子仿佛是假象,有那么几个时刻他以为上一世的美好唾手可得,可惜,这一世和上一世毕竟不一样。
朝中的危机悬而未决,军费下落不明,边关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他来指挥,这是他的使命,他不可能抛下不管。
而她也变了,对他无动于衷,毫不在意,仿佛他稍一松手,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他心中升起一股躁意。
这时郦阳公主走过来,指着发光的湖面,两眼晶光问夏渊,“那是哪里?好像很美的样子。”
“一个湖而已。”
夏渊说话不带一丝感情,仿佛那个湖了无生气,不值一提。
*
日头西斜,四人不得不下山,因着今日他们都要回城。
元丰再三邀请夏渊和香桃与他们同乘皇家马车回去,推辞不得,夏渊请他在马车内稍侯,自己和香桃一起回屋拿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拿,就是住了两天,走之前想再进来看一眼。
香桃把床帐挽起,在两头用金钩勾住,又把两双水粉色鸳鸯喜被摆放整齐,这才从软枕下摸出昨夜夏渊从她耳垂褪去的耳铛,轻轻攥在手里。
夏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后,打开她的手,从中拿出那对耳铛,小心翼翼的帮她戴上。
他动作很轻,仿佛生怕扎疼了她似的,高大的身子,弓的很低,下颚坚毅,绷出俊美的曲线,长睫掩映下的水眸,仿佛射出万千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