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他几步走到她的身后,她刚要起身,被他一把按着坐下,“我帮你弄干头发。”

他修长的五指挑起一缕发丝,任它们一根根在他的指腹坠落,他动作很柔,不经意间手指会碰到她薄薄的寝衣,引起一阵颤动。

任他摆弄了一会,香桃猛然站起身子,微微一福,垂睫道:“头发已干,有劳将军。”说完她迅速撩开床帐,钻进寝被,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

对他避之不及。

或许是酒气的原因,夏渊今日尤其的感性,胸中各种情绪不断翻涌,他大手扯开纱帐,把她连人带被子抱到自己面前,蹙眉道:“就那么不待见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带有一丝委屈的,夏渊出生在世家贵族,且年少就成名,受到万人拥戴,但他的成长过程中,也有一段晦暗的时光。

五岁那年,他被送进皇宫,一个满头金钗的女人高高坐在上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就是她给他生的儿子?”

他听不懂她的话,按照母亲的吩咐,乖乖的给她行了大礼,稚声稚气道:“母亲说,让怀瑾好好听皇后娘娘的话。”

“啪”的一声,一个琉璃杯摔碎在他的面前,皇后冷冷道:“他们没一个听本宫的话,还指望你。”

皇后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不懂,但是他却知道一点,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不待见他。

他一个人在冰冷的皇宫,从稚童长成懵懂的少年,没有一天被她待见,即便后来他荣宠加身,战无不败,那种被一个人从心底蔑视的感觉,偶尔会从某个幽暗的角落跑出来,啃噬他的心房。

一如现在。

其实无论是宫里还是边关的生活,都练就了他一颗强大的心脏,即便真的被蔑视,也无法伤害到他,他还会打到对方服气为止,比如桀骜不驯的北狄国主呼耶。

像这般负气的质问对方,他还是头一次。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香桃冷冷问。

夏渊大多数时候都是目下无人的自负模样,这般仿佛一碰就碎的脆弱感,香桃上一次见到还是在马场那夜,他喝了很多酒。

夏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嘴角上扬,眼中划过一丝邪气,“是啊,可惜你没喝。”

香桃轻嗤,她早已暗暗发誓,再也不会和他一起喝酒。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夏渊把她箍的更紧,隔着一张寝被,仿佛都能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软。

香桃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面色沉静,“将军觉得妾身有胆量回答这个问题么?”

夏渊简直没气笑了,看着她的眸色骤然变冷,“不要总是把我形容成洪水猛兽,那夜在福来客栈,我看你胆子挺大的,先拿话哄我,又偷偷逃跑。”

香桃神情倏而变得端肃,语音里带着一丝控诉,“不然我还能怎样?当着你的面说不,然后正如现在,小鸡一样被你抓起来质问?”

夏渊心神一颤,箍着她身子的手猛然松开,他竟没发现,不知不觉中做了令她反感的行为。

她莫名的倔强,所以他总是像对待不听话的新兵一样对待她,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可是,她明明不是他的兵,她那么美好。

“就因为这些,你不待见我?还是因为...别的...”他退到了距她安全的距离,问出心中的疑问,但蒋知亦三个字终是没有说出口。

香桃拉过寝被,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小脸缩在被子里,淡然道:“我和将军不存在待不待见的问题,我们不是同路人,硬凑在一起,注定会遍体鳞伤。”

夏渊整个人一愣,觉得她根本就是在敷衍他,故而说一堆假大空的话。

还没发生的事,她怎么就知道两人是不是同路,还有怎么就遍体鳞伤了,她说这些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隐瞒自己的真实心意。

“呵,和本将军不是同路人,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国公府?”他挑眉问。

香桃眼睫微抬,瞬间又耷拉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这个全在将军,若蒙成全,妾身感激不尽。”

夏渊一跃跳下床榻,挥身离开茗汀居。

好,很好,反正他这趟回来也打算遣散后院。

他之前竟有了一丝的动摇?

真是活见鬼了。

*

自那日之后,夏渊一直待在军营,再也没有回过国公府。

香桃也没闲着,她画了更多的新鲜绣样拿去盛锦阁,除了给祖母和阿娘各添了两套冬衣外,她另要了几匹上等的缎面,放在茗汀居。

那日看火狮子的时候,蒋知亦告诉她,军机处有一个姓鲁的副官,负责国公府和边关的货物往来采买,国公府是林姨娘管家,他和林姨娘来往比较多,至于府里的其他人,倒是没有接触。

香桃想起来,一直以来帮她往边关带东西的驿使曾经提起过,他的上级就姓鲁,如此看来,不管是她送去边关的物品,还是从边关带回来的东西,都要经过这个鲁副官。

可是,林姨娘在这里是个什么角色呢,若说是她整那一出换酒下药的戏码害自己,香桃是不相信的。

林姨娘爱财,最看重的是她的中馈之权,之前的香桃根本威胁不到她,不值得她出手。

最有可能的是和林姨娘走的近的人,尤其是夏渊的小妾们,至于是谁,还真不好看出来,林姨娘掌管着阖府的分配权,巴结她的人不要太多。

不过既然突破点在她身上,就先顺藤摸瓜,看看最后把谁钓出来。

香桃叫来那个惯常帮她的驿使,对他道:“素闻西北的黑绵羊,肉质鲜嫩,没有膳气,我想尝一尝,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买来一只。”

那驿使面露难色,为难道:“这活禽运输很是不易,中途死的、丢的都是损耗,价格可是不低。”

香桃心里冷哼一声,两辈子她可没少听到这句话,连最廉价的“绿蚁”他都能要到鸿锦楼一品佳酿的价格,怪不得她会变得负债累累呢。

她故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很难,可是我手里没有银子,月银也被扣的所剩无几,索性还有一点手艺,没日没日的画了一堆绣样,得了盛锦阁几匹上好的布料,你看够不够抵一只羊。”

说着她让婢女们把几匹缎面全都搬上来,这驿使虽然不识布料的好歹,但却知道盛锦阁呀,再一看那布料,泛着银色的光泽,准是好货,遂点头答应。

驿使前脚刚走,香桃就让彩月跟着他,看看他把布料搬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