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蓦然抬头,“怎么回事?”
“许是百果宴那天,吹了凉风。”
崔副官说话的功夫,夏渊已经穿上外裳,他边走边系衣带,“香桃呢?让她一起去寿安堂。”
“小娘已经先过去了。”
闻言,夏渊系衣带的手顿住,长睫向下压了压,随即大阔步向外走去。
*
寿安堂内,府里家眷几乎全来了,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
老太太佯嗔,“我没大碍,就是偶尔咳两声,都怪林姨娘,兴师动众的惊扰大家。”
林姨娘一脸担忧,“这秋日的咳疾,最是难缠,我们这也是放心不下老夫人呢。”
祖母轻笑,“老毛病了,每年入秋都要咳两声,我食些药汤即可,不过既然大家都来了,就都别走,吃点厨房新制的菓饼。”
花嬷嬷一招手,一众婢女鱼贯而入,顷刻间各人面前的高几上都摆了一盘花样菓子,煞是诱人。
女眷们在一处喝茶,吃菓子,好不热闹。
林姨娘坐在香桃的对面,突然“呀”了一声,其他的女眷立刻循声望来,她讶然道:“香桃小娘今日这身,可是盛锦阁新出的天香云锦?”
一听到“天香云锦”,众人眼光齐刷刷转到香桃身上,天香云锦一匹可值千金,做出来的衣服宫里分完,就不剩几件了。
只见香桃略施粉黛,螓首轻抬,内里一袭淡淡的烟粉色襦裙,外罩浅灰色银织祥纹披衣,端庄又不失活泼,明媚恬然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
“林姨娘好眼力。”香桃礼貌性的回了一句后,就不再接话,一副不想深聊的样子。
林姨娘却兴致很高,她轻移莲步,走到香桃跟前,前后左右的打量,“衣料华贵,绣面也好,是盛锦阁一等一的极品。”
“你还别说,”夏老夫人眯眼笑道:“咱们香桃这么一打扮,就像九天仙女落入了人间。”
“谁说不是呢,”林姨娘接话,“就是这价格也好,还是香桃舍得在衣服上花银子。”
香桃心里冷哼,这话里话外不离银子,还真是国公府的好管家。她小口啜饮手里的茶汤,待慢慢咽下一口,才轻笑道:“我就当姨娘是夸我了。”
林姨娘怔忪,被结结实实的噎了一口。
“她们年轻,穿的漂漂亮亮的,咱们看得也高兴不是。”祖母和蔼的说。
林姨娘讪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娇笑了起来,“母亲说的是,她们花钱,饱眼福的可是我们。”
昨日府里的人都瞧见了夏渊带香桃去盛锦阁,这本已令人吃惊,谁知,回来时盛锦阁独有的墨绿色锦盒,足足装了半马车,这可真是让人跌掉了下巴。
敢这样在盛锦阁拿衣服的,全京城都没几个,夏渊的账,别人不知道,林姨娘可门清,自从他接任了这国公府的公爷,他的银子就全充公了。
他哪来的钱给香桃挥霍?
林姨娘多了个心眼,还特地命人去盛锦阁看看有没有国公府的账单,回话是没有。
但是,不管夏渊哪来的银子,她都想当着祖母的面把这件事抖落清楚。
可惜,祖母三番两次打断,不让她多提,她心里窝着火呢。
这时,又听柳小娘傲然道:“我说香桃妹妹为何要把十几笼箱衣服都送给袁妹妹,原来是看不上旧的,要全换新的了。”
乖乖,全换新的,还是盛锦阁的,这得多少银子,有人已经开始咂舌。
林姨娘又来了兴头,“昨日盛锦阁的盒子装了一马车,是要全换呀。”她说这话声音抬得很高,是故意说给老夫人听的。
她现在主持着国公府的中馈之权,夏渊屋里的人是她最大的威胁。
还好这个人是香桃,她乱花银子还糊涂,只要让老夫人明白这一点,她就永远没有机会和自己争。
“这得花多少银子。”林姨娘补充道,“虽说怀瑾也不缺这点,可若是让御史参他个骄奢淫逸,中饱私囊就不好了。”
闻言,夏老夫人眸光一动,夏渊手里有多少银子她是知道的,他怕不是真的为了这个孩子动了公账吧?
老夫人难得肃然,“香桃,以后行事要注意尺度,可不兴这样花银子了。”
有人接话,“就是呀,祖母都没舍得添过盛锦阁的衣饰。”
香桃恭恭敬敬道:“祖母教训的是,香桃记下了。”她不欲当众驳祖母的面子,就想着揭过这茬,私下和祖母说。
谁知柳霜霜得寸进尺,冷声道:“光口头应承有什么用,诚心的话就把衣服退回去”
众人目光一时都落在香桃身上,有好事者已经迫不及待看她难堪。
香桃淡然道:“退不了。”
柳霜霜冷嗤,“还没听说盛锦阁的衣服退不了的。”
“是退不了。”夏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这些都是盛锦阁掌柜赠给她的。”
盛锦阁掌柜赠的?众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盛锦阁是什么地方,有名的销金窟,平时都是名门贵女们巴着掌柜,还没听说过掌柜给别人送衣服呢。
祖母问香桃,“怀瑾说的是真的?”
香桃回道:“是的,祖母,我画的几个绣样被掌柜看上,礼尚往来,就送了几件衣裳。”
祖母展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方才是祖母错怪你了。”
香桃释然一笑,“不碍事的,祖母。”她转身看了彩月一眼,彩月对门外招手,立刻有两个小婢女走了进来,每人手里捧着一个墨绿色锦盒。
众人眼睛顿时一亮,夏渊已经在老夫人旁边入座,见到盒子,不禁转眼去看香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