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秋风徐来,一片花瓣落到她的绣鞋上,香桃暗自苦笑,只想对嘲讽过她的小妾们说一句:你们说的都对。

她抬脚往前走,任那片粉红零落在地。

走在这条路上,她心口泛着淡淡的酸涩,遂一转身,踏入浔水边上的一座水榭,在石凳上坐下。

天儿已经凉下来,水面的风裹着寒意打在身上,彩月止不住打了个寒战,“小娘,这里凉,咱们回屋吧。”

香桃轻轻摇摇头,“再坐会。”

曾几何时,她常独自坐在这里幻想,有一天能搬进这茗汀居,与夏渊同住同食,他们相亲相爱,举案齐眉,再生养几个孩子......

如今她却觉着这里像座囚笼,她只想逃离,上一世她拼尽全力的尝过了苦果,这一世不会了。

只是,造化弄人,现在她想搬走,还需另想法子。

香桃正想的入神,耳边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彩月悄悄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往外看。

她抬起头,看见袁湘和柳霜霜结伴而来,这两个人仿佛是专门为她而来,直奔水榭。

“香桃妹妹这般,俨然已经是茗汀居的女主人了。”柳霜霜果然开口就没好话。

“姐姐说笑了,谁家女主人坐这受冷风冷语呢。”说完拉了拉身上的云缎披风。

她这话又像是在说天气,又像是在说人,柳霜霜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她何时在香桃这里吃瘪,她杏目圆睁,横了袁小娘一眼,挑颌示意她说话。

袁小娘忙点点头,坐在香桃对面的石凳上,她俯下身子,以便离香桃近了些,“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将军说,从下个月起,你的月银只有五两银子。”

香桃神色一顿,抬眼看她,袁小娘特别诚恳的点了点头,嘴角已经止不住开始上扬。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夏渊虽从来不亏待国公府里的家眷,每人领的月银有百两之多,偏就对自己的几房小妾紧着,每月只有二十两,只比下人好一点。

虽然二十两已经可以过得非常体面,但人就怕比较,一比较就有了计较,整个国公府都仰仗夏渊运转,她们虽不是正妻,可也算是小主子,怎么拿的比那远房表亲还少呢。

香桃用钱不会盘算,常常捉襟见肘,前世她时不时也会纳闷,夏渊为何这么小气,后来才想通,或许他从来没把后院的这些小妾当家人,就像随手养着的阿猫阿狗,养着就养着了。

只是,她看袁小娘的口气,这月银仿佛只减了她一个人的,这可太奇怪了。

“为什么呀?”彩月替香桃着急,脱口就问。

袁小娘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呢,忙接话道:“将军说你家小娘,铺张浪费,挥霍无度,还挂着账呢。”

这...是减了她的月银来抵账了。

“我哪里不节制了?”她一脸无辜的看着袁小娘。

“呵,你数数你有多少笼箱衣裳。”袁小娘瞥着嘴道,“我可舍不得像你那样买,我的银子都攒着呢。”

香桃眸光一转,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想起夏渊在祖母那抱怨说喜欢清静,估计是她那十几个大笼箱惹的祸。

“呀,那遭了,我可不能让将军知道我笼箱里都是衣裳,好妹妹,你随我去挑一些拿走吧。”香桃恳切的看着袁湘。

袁小娘迟疑,香桃平素买衣赏可是舍得下银子,选的都是好料子,颜色也鲜亮,她很难不心动,她偷偷瞥一眼柳小娘,“姐姐随我一道去么。”

柳霜霜嫌弃道:“她的衣服,我可不要。”

“姐姐可不要后悔,一会说不定还能遇见将军呢。”袁小娘劝道。

柳霜霜眸光一亮,显然是动摇了。

香桃站起身,催促,“姐姐快随我来,将军快回来了,我们要快一些。”

柳霜霜脸上乌沉沉的,香桃一副跟将军很熟的样子很是刺眼,她远远的缀在后面,走的不情不愿。

待进了院子,香桃热情的打开一个个笼箱,任袁小娘挑选。

袁小娘喜不自禁,选的眼花缭乱,一会想要这件一会想要哪件。

柳小娘站在远处,冷眼旁观,香桃也不管她,带袁小娘进外堂试穿,一会的功夫,从院子都屋内,铺满了花红柳绿。

袁小娘试完衣服,又试首饰,贪婪的模样,让柳霜霜不齿,她一拂袖,冷声道:“恕不奉陪。”

香桃顺着她的离去的背影看向门外,那柳霜霜果然不负众望的打翻了两匣子饰品,院子里更乱了。

香桃耸耸肩,颇耐心的帮袁小娘挑选。

待袁小娘终于选定,搂着一大抱衣裳往外走时,夏渊正盛怒走进来。

甫一对上他的目光,袁小娘心下一惊,怀里的霓裳纷纷掉落,轻飘飘压在夏渊的革靴上。

夏渊垂目一扫,袁小娘登时两腿发软,跪到地上,抖如筛糠。

夏渊沉了一口气,转眼看香桃,“你们在干什么?”

他声音没有特别大,只是每个字仿佛牙咬了般,沉沉的压在人的心口。

香桃赶紧走上前,捡起夏渊脚上的彩衣,垂目道:“启禀将军,妾身知道您好清静,又不喜奢华浪费,决定痛改前非,这不”她把手里的衣服往他眼前举了举,“我打算把衣服送出去。”

袁小娘前面巴望着见夏渊,这真见着了,她只顾着害怕,连头都不敢抬。

“痛改前非。”他盯着她的眼睛,细细玩味这四个字,忽然他嘴角一勾,冷峻的脸上猝然闪出一丝邪气,香桃心下一跳,就听到他傲慢的声音:

“既想痛改前非,就要做得彻底,崔渐!”

崔副官远远的站着,早就嗅到气氛不对,他赶紧应了一声,并迅速跑到夏渊身边。

“把香桃小娘的行李原封不动打包,全部抬到这位小娘的屋里。”

此言一出,院子里寂了几息,只听到蝉鸣鼓噪,一声比一声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