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新人,还涉及到纯元皇后。剪秋知道娘娘心里不痛快,连带着更不喜欢那位温答应了,脸上颇为不屑:“也就那样吧,奴婢觉着长得不过如此,她也就是占了个巧,偏生在梅花林中遇见了皇上,不然哪有她飞上枝头的好事。”
“话虽如此,终究是她有福气,一举封了答应不说还有了封号,想必日后也是得宠不少,到底是年轻水灵的姑娘家,谁不喜欢。”
“娘娘,再得宠左右不干咱们什么事,自有人眼红出手料理,且她的福气也就到此了,一个无用之人罢了,娘娘何必挂心。”剪秋意在宽慰皇后,嘴角微勾,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皇后收回凝滞在虚处的眼神,侧头看了她一眼,“这样的话也能挂在嘴边说吗。”
剪秋自知失言,急忙认错:“请娘娘恕罪。”
皇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提醒道:“祸从口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辇轿还在景仁宫外候着,余莺儿回了永和宫,她在浴桶中泡到虚脱,才觉自己身上干净些许。
躺在床上,浑身的疲累却又睡不着。
她脑子里思绪纷纷。
此番得宠,是占了天时地利,是意料之中,但她注定不会走原来余莺儿的老路,得宠后的事情会在她的影响下逐渐走向未知和不可控。
有异的书卷便是第一个不可控的意外,往后只会更多。
若没有真本事,她只有被玩死的份。
她没有可依靠的家世,没有和朝堂的复杂关联,皇帝会因此放心地宠爱她,猜忌怀疑会降到最低,这是她的优势。
然皇帝失去兴致,自然也会因她无家世依仗而行事随心无所顾忌,失去了宠爱她就会彻底失势,这也是显而易见的坏处。
宠爱是一夕之间提高地位的东西,不能没有,但不能只有。
盛宠如华妃甄嬛之流,依然会失宠、失意。
而她什么都没有,能稳固她地位的便只有皇嗣、高位。
她要走得更远。
答应,太低了。
她想要的远不如此。
说实在的,她其实并不贪恋所谓的权势,她是现代人,脑子里生来便没这种追求,只是她的命运从来不甘被人所控。而在这里,封建王朝,皇权大于天,甚至于她平稳熬到二十五岁出宫一样前路渺茫,民间百姓的地位何其低下,平民女性的处境又何其艰难,向来是被剥削压迫的一方,她与其在宫外前途不明像蝼蚁一般过完此生,还不若把握眼下。
成了,万人之上,享无上尊荣。败了,至多不过一死。
皇帝,向来是最高高在上不过了,他们都爱自诩高处不胜寒,无人能懂,其实根本就是从来不把任何人放进心里,对谁都堤防怀疑着,甄嬛从前那样爱他,一心想好好陪着他,结果兔死狗烹落个全家流放宁古塔。
不止甄嬛,真心爱他的人哪个又有好下场?皇后囚困景仁宫死不瞑目,华妃满门被抄惨烈而亡,固然她们是咎由自取,但他在她们的人生悲剧中又是什么角色呢,一个不断推动她们走向死亡,看似手中不见血的刽子手罢了。
玩弄践踏了两个人的真心,最后高高在上判她们死刑,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做过的事才是所有一切的导火索。
他需要的不过是既能讨他欢心又能顺从他心意的人,他高兴时你尚且可以跟他撒泼闹腾,他且纵着你,不高兴时即便说错一个字、一句话说不定就能要了你的命。
感情中的天真和任性是“真爱”才有的权利,即便甄嬛,也同样为自己的天真任性付出了惨烈代价。
纯元死在了他情意最深的时侯,若她现在还好好活着也是年老色衰,被迫浸染了后宫尔虞我诈的肮脏气息,天上明月破碎,虽不至于被厌弃,却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温情。
在她看来,做一个不爱皇帝,却能为皇帝提供情绪价值的女人,才是她的生存之道。
她会做好一个利益至上、令人舒心的好嫔妃。
这些暂且由得慢来,眼下她需要可用的太医。
第6章 太医
卫临拎着药箱跟着苏木穿过长街,永和宫的匾额近在眼前了。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医,年岁尚轻还在跟着师傅学习,平日只给宫女太监看诊,不成想突然被新晋的小主指来号脉。
他不明所以,心下有些惴惴,又觉得欣喜,是现在唯一的机会,只暗暗握紧了拳头,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永和宫内殿,下人被遣退,只苏木在门口守着。
余莺儿手上搭了一丝帕子,卫临正细细地诊脉。
良久,他松了口气,脸上挂上恭喜之色。
“是平脉。小主脉象从容和缓、柔和有力、节律一致,是极适合有孕的。”
“微臣这有味坐胎药,药性温和,小主每次侍寝后喝下,便更容易受孕。”
本以为答应必然欣喜,不想她闻言脸上并无任何喜色,卫临一时倒捉摸不透了。
“卫太医,你来这也有半刻了,不知你觉着我宫里的熏香如何?”
殿中并未燃着任何香,不远处的香炉沉寂着。
卫临知道这话意有所指,且也是对他的考验。他静下心来感受,慢慢闻到股香味,淡淡的,乍闻似是檀香。他刚才心思全放在号脉上了,倒真一时没察觉。
既是考验,他颇为大胆起来,环视着周围。
眼光掠过桌上清烟飘浮的茶水、琳琅满目的妆奁、描花绘云的屏风……最终定格在离美人榻有点距离的几案上。
他站起来,鼻翼翁动。
缓缓走过去,拿起了桌上堆放的书籍。
香味的确是这里传出的,味道极浓,离得近了一个劲往鼻腔里钻,却不只是檀香味。
他仔细闻着,这味道倒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