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而言,能看见昭嫔与华妃更近些,行走间相差细微,不知情的或许以为她们二人关系更密切。
丽嫔横竖看昭嫔不顺眼,却也知她不是曾经可以任她嘲笑的温答应了,见了她现今如此风光,一时间既是忌惮又是妒恨。
余莺儿却仿佛一点不记恨她曾经的所为,依然是端着笑同她说话问好,这般谦卑姿态倒叫丽嫔心情稍霁,也有了两分好脸色。
曹贵人是个玲珑心窍的,偶尔提起话头或是插话谈笑都十分自然,一时心思各异的几人倒也聊起来了。
起先华妃倒也还好,她惯常是被这几人捧着的,只要谈及她相关话里话外总是恭维之意,她也颇为受用。
可当她们聊得更自得欢畅些后,华妃却开始一言不发,她已经连续看了丽嫔几眼,又很快收回视线,意味不明,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可她脸上的风雨欲来之态却愈演愈烈,敏锐察觉到这点的几人都自觉闭上了嘴。
她们三人同在西六宫,顺了一道路后便分道扬镳,丽嫔和曹贵人可不想触霉头,都各自回宫里去了。
到了翊坤宫内殿,华妃刚坐下,便开始居高临下打量她,眉头下压,是十分不悦的模样,忍了一路的脾气似乎即将发作。
颂芝端来茶,这上好的茶盏被她狠狠砸在桌上,茶汤溢出,听得一声响亮,随后满殿寂静,落针可闻。
她威胁又锐利的眼神狠狠钉在余莺儿身上。
“你倒是厉害,左右逢源,邀买人心,一个甄嬛不够,还要费心抬举欣贵人,连丽嫔那样的性子都能对你顺眼三分了,若由得你这样下去,岂非以后宫中你余莺儿说了算?”
华妃这样的人,皇后始终压在她头上已经是叫她日夜心绪不平,不甘,不忿,她向来不允许自己的权利受到任何威胁,一旦权势削弱,她便不能高高在上地蔑视那几个贱人,叫她矮那几个贱人一分。
她年世兰自小受尽疼爱,从来顺心,她年家英勇抗敌,满门忠心,就算到了这紫禁城也合该是她年世兰众星捧月呼风唤雨,她要最盛的宠爱也要最盛的权利。谁拦在她面前,她就叫她去死。
眼前这个依旧面容平和的人,若是不论其他,她心里委实不算太讨厌。
可这个贱人却偏偏爬得这样快,得了皇上偏爱不说,有了皇子还沾了权力,即便是做小伏低屡屡向她示好投诚,但这样能威胁到她的人杵在眼前,怎么不叫她烦心,最不想承认的还是每次见了她,那股隐隐约约又似乎愈演愈烈的说不明的担忧。
她眉心聚拢着极盛的怒气,凤眼里的猜忌探究又夹着几分讽刺,她的脾气谁人不知,宫人见了都敛声屏气,深深低头,生怕被她注意到,便真是遭了殃。
余莺儿却从来没有怕过她的模样,她起身走过去,在靠得很近的位置方停下,低声开口。
“娘娘,嫔妾的话还不够明吗。”余莺儿深深看着她,“您在害怕什么呢?”
她侧头看向颂芝,平静道:“都下去。”
这怪异的气氛浓重到压人,连心跳恍惚都沉慢了几分,颂芝小心瞧了眼娘娘的脸色,见娘娘几息并未开口,便知是默许了,赶紧带着一干人退了出去。
殿内霎时便只剩她二人。
第52章 求娘娘疼我
内殿安安静静,一丝声音也无。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诡异的感觉在殿中慢慢升腾,气氛一时胶着。
一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一个则向来从容平和,鲜少有动怒的时候。
目光就这样相交,仿佛谁先移开视线便是输了气势,那道扎在余莺儿身上威胁意味浓烈的眼神并未削减半分,有那一瞬是真的动了要她死的念头。
她默许曹琴默下手毒杀余莺儿,像是借机检验一下这人的真本事,其实她内心深处从未觉得余莺儿会败在曹琴默手里,她是那样狡诈又聪明,祸害遗千年,怎么可能死得这样轻易。
余莺儿彻底投诚的条件是要她亲自杀死曹琴默作为诚意,而当曹琴默忍耐不住提出设计了结余莺儿时,她便顺势而为,抱着坐山观虎斗,从中择一而用的心思,只看她们两相互算计,角逐出她最有用的一条狗。
曹琴默是比不得余莺儿,可却胜在聪明兼之听话可控,二者平衡。余莺儿狠辣,惯常是会装的,连甄嬛沈眉庄都叫她蒙蔽,城府极深,本是个顶好的暗棋,却实难把控,令人捉摸不透。
她是自傲,可也无比清楚自己,这宫里除了皇上太后,她从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丽嫔,一个在她身旁簇拥、恭维,为她鞍前马后的跟班。
曹贵人,一个受她庇佑有几分聪明,为她出谋献策,铲除异己的碎催。
她们可以当她的狗,乖乖匍匐在她脚下,任她差使。
可余莺儿
她是厉害,厉害到哪天皇上心血来潮又要给她妃位,届时就要踩在她头上了,厉害到她若能真心投诚于自己,凭她收买人心和邀宠的本事,架空皇后是迟早的事,以后这宫里便没有那老妇的地位了。
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任她搓扁捏圆,怕是一日日费劲心机想往上爬,现在是唯恐她费心对付她,一味在她面前做小伏低,他日可说不准了。
她要是应下余莺儿,以余莺儿的性子,势必不会像丽嫔曹贵人二人那样听话,甚至反咬一口都可能。她能将她们二人不放在眼里,只当条狗,却不能将余莺儿当条狗看待。
这样的威胁应该尽早铲除才是。
杀意在瞬间几乎凝为实质,带着寒意生刮着余莺儿。
她在这样的眼神下终是叹口气,定定看着眼前人,谎言在心中一瞬成形,“娘娘,您不知道您有多好吗?”
华妃神色一滞,带了两分疑惑。
余莺儿移开视线,微微笑着,自然坐在了她旁边,似乎在回忆。
“嫔妾因为会唱昆曲,采选入宫中后便被分到畅音阁。那一年,是皇上登基那年,您和丽嫔几人来了看戏听曲,您不知道为何看着很高兴,等曲毕,更赏了许多赏钱下去。”
“嫔妾便是在其中。那时候还是夏日,我病了,愈来愈严重,临到头却和嬷嬷说好了许多,涂脂抹粉盖了病色,因为嫔妾知道贵人听曲大约是有赏钱的,嫔妾那时的银钱给了家中所剩无几,没人会管嫔妾,只将希望放在这上面了。”
“是娘娘恩德,分得的赏钱嫔妾拿去求了太医,最终捡回一条命。那时太医跟嫔妾说,若再晚一点,便活生生拖死了。”
余莺儿转头看向半信半疑的华妃,并不怕她去查验,“娘娘,您觉得嫔妾需要依附您才能在宫中走下去吗?”
“嫔妾走到现在,都是嫔妾自己费心所得。”
“自嫔妾察觉到沈答应假孕一事颇有蹊跷后,嫔妾便决然选择暗中襄助您,知您与皇后不和,便引得茯苓为皇后树敌,只为将您的嫌疑尽量撇清。”
“嫔妾若有什么想害娘娘之心,大可一早告知沈答应,按住刘畚与江诚,去皇上面前揭发。您以为您还能端然坐在这华妃之位,皇上再看重您和年家,为了安定宫闱也会惩戒一番,更叫皇上对您失望。”
“知道甄大人抓捕刘畚的动向,嫔妾更是作为诚意奉给了您,并叫您与江慎着意疏远江诚,不留痕迹,彻底断了沈答应翻案可能,娘娘才得如今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