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华妃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从前她可不是个能沉住气的主,眼见了莞贵人宠爱如旧,又见了昭嫔风光无限,居然能气定神闲在宫中喝茶。她们特意等余莺儿走后才过来,本以为又能见华妃砸碗碎盏的,气势汹汹叫她赶紧想办法除掉二人。

可谁知,是这副局面。

就是她之前主动提及是时候可以用浣碧这枚棋子,华妃都按下不动,只说不急。

当初原本是打算拉下沈眉庄后,趁甄嬛势弱将她一并除掉,可谁知浣碧被甄嬛留在宫中伺候安答应,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甄嬛也与昭嫔交好,两人拧成一心,一时不好下手。

等从圆明园回来后,她花些时间斟酌了几个法子,提出浣碧可以用起来了,可华妃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抚弄鬓边新制的金簪,并不在意。

她实在始料未及,也不安极了。

她如今就像个弃子,已经没资格得知华妃的想法了,也失去了为她分忧的唯一作用。心中升起的可怕猜测,令她浑身冰凉。

她从前并不得宠,在王府投诚华妃,就是见了她势大又不甚聪明,比之皇后更加适宜她生存。她尽心竭力为她出谋划策,她则保她扶持她,最后她也的确顺利怀上龙胎又无虞诞下温宜。

可若是被视作弃子,她知晓的秘事,足够要她的命了。

不行……我还有温宜。

她要让华妃知道,她的用处。

“娘娘,这昭嫔刚坐上嫔位,就敢与您争协理六宫之权了,这来日还不知道怎样。”曹贵人讨好笑着,似乎有了法子为她除掉昭嫔,“她这样的卑微之躯,何有资格惹娘娘烦心呢。”

华妃推着玉轮的手一顿,似乎有了点兴趣,她“噢?”了一声,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曹贵人,倒要听听她有了什么妙计。

“嫔妾听说昭嫔甚喜欢喝龙井,几乎是每日都要烹煮来饮。”曹贵人眼中闪过阴狠之色。她是如何知道,当然是因为她的那份,被内务府拿去孝敬了永和宫。

西湖雨前龙井多贡皇上和几个得宠的娘娘宫里,也被视作赏人的顶好东西,她是惯常没有的。雨后龙井自然也是上好的茶,可却远没那么稀缺,她跟着华妃,内务府一向也供着给她,她也爱喝。

她平日几乎不敢在衣着打扮上费心思,什么珠钗罗绣,香料脂粉的,怕是比常在还要素,她也就这点子好东西了。

可自从那永和宫的诞下皇子后,听她宫中的人同内务府的说别的茶无所谓,就偏多要龙井,他和六阿哥多得势,黄规权哪敢在那当口得罪,可雨后龙井却也不多,他不敢克扣当初沈贵人和莞贵人那份,柿子挑软的捏,偏生将她那份拿走了,美其名曰换成了更加珍贵的洞庭碧螺春予她。

是珍贵,可那茶分明是存放不当,有股子霉味了,真当她小门小户就尝不出差别了,怎么不见去敷衍那些高门大户出来的小主?

昭嫔,你既然这么爱喝,那就好好的品着吧。

“倒有点意思。”听曹贵人细细说来,华妃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狗咬狗,真是有趣啊。

余莺儿啊余莺儿,你若着了曹琴默的道,可真叫本宫失望啊。

第47章 甄嬛

不知翊坤宫中已有人计划着要她命了,余莺儿心情颇好回到宫中,就见了甄嬛已在殿中等候,不知有多久了。

时隔多日未见,甄嬛见了她竟是先福身行礼。

“见过昭嫔……”

余莺儿眉头一皱,忙扶她起来,有些责备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见她如此,甄嬛才真心笑了起来,故作玩笑道:“妹妹晋升嫔位,姐姐是先君子后姐妹呢,今日你这样说,往后再要见我行大礼可难了。”

余莺儿也是一笑,“我们之间,从来无需如此客气。”

两人一同坐下。

“听说你去了华妃宫中,可受了什么委屈?”甄嬛关心道,当初眉姐姐就是有了这学习协理六宫之事的名,可不就遭了华妃屡屡的言行针对。她是最嚣张肆意的性子,恐怕莺儿以后在她手下也不大好过。

“还好。”余莺儿微微一笑,叫她放心,“许是因为疫病的缘故,她见我侍奉皇上有心,那几日又与她同在养心殿,有了几分熟悉,倒未如何怎么我,只是敲打敲打也是免不了的。”

“你可去见过皇上了?”余莺儿又问。

“见了。”说到此,甄嬛神色微有黯然,今一早她便去了养心殿,只是皇上似乎对她并不如之前那般了,虽然是十分细微的变化,可总叫她心里惴惴不安。

到底是她未曾请命去养心殿侍奉,惹皇上伤心了。可那时她若一走,难保有人不趁机对眉姐姐下手,陵容的死便是前车之鉴,她不能冒险。

所幸犹豫不决间,莺儿便不顾弘冀自请去了照顾,她也稍稍放心,也自觉惭愧。

患难见真情,不怪皇上如此嘉奖莺儿,也稍带冷落自己些了。她即便心中有些不舒服,可也是明白事理的,又怎敢生出什么妒忌之心。

只是,明明是师徒,为何却是卫临,不是温实初呢。她当时虽不能亲自照顾,可自然也心急如焚,令温实初日夜研究,她也跟着翻阅并不太懂的医书,已经颇有成效了,可终究晚了一步。

若是温实初先研制的解法,皇上定然能理解她这些日子的担忧和苦心,也就不会对她失望了。

越想心下便越是黯然。

余莺儿见她这副模样,就知虽然许久未见,皇上却并未如何热络与她。

可不是,平日最宠爱的知心人在他病重时却不见人影,任谁也会心有芥蒂。

她拉过甄嬛的手,同她说道:“看姐姐脸色我也能猜到几分,其实姐姐不必感伤,当时合宫中也只有我一人去了,难不成皇上个个都要冷待了。”

“皇上昨日才觉好,又积压了那么多朝政,忙起来自然是无暇顾及,何必多忧,卫临都与我说了,你那段时间也跟着温太医劳神不已,自是尽心尽力为皇上的,你自个不便同皇上说,改日我自当寻个机会,皇上又怎会不知你同我是一样的心思呢。”

余莺儿的话无疑令甄嬛喜笑颜开,莺儿如此毫无私心又真心为她,她倒为刚才那一转念的不甘无地自容了,忙道:“莺儿,多谢你肯为我费心,我是怕极了皇上对我失望,再与我生出嫌隙来。”

余莺儿则回以温柔一笑,不难看出,此刻的甄嬛的确是一心爱着帝王。

“皇上化险为夷,富察答应的惩处估计看在富察氏族和腹中皇嗣的份上也会开恩,总不叫富察一族脸上无光。”甄嬛突然提及道。

“她这些日子可不大好过吧,日日提心吊胆的。”甄嬛既然没同她说,那她当然不知道富察与甄嬛的恩怨,只道:“说来也是她骄纵,若不是她怀了龙胎便自视甚高,也就没有这么些风波了,自己偏要让自己受罪。”

“怀孕的辛苦你是不知,她那时便成天叫这不舒服那不痛快,胎气本就不甚安稳,若又成日的这样心绪不宁,皇嗣在她肚里定要难受了。”余莺儿又状似随意道,略叹一声。

她眼神不经意间落在甄嬛神色微变的脸上,话点到这,接下来要怎么做,便是皇后和甄嬛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