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此前托哥哥请嫂嫂演一出戏,只为调走卫临。当时含糊不清,为何要此人入府,是不想哥哥起疑,而时至今日,哥哥定然已经知晓妹妹用意。
哥哥浴血沙场,征战半生,又何曾想过,苦苦拿下的平叛大捷,西北大雪山上的马麝,会尽数用在我身,断送妹妹一生。
皇家难容。妹妹忧思难眠,支离病倒,唯恐年家大祸。请哥哥收敛锋芒,不要让妹妹日夜挂心。
此秘密,予妹锥心之痛,妹妹强颜欢笑,屈辱自处,只为保全年家,不让皇上发觉。
而近来,他似乎已觉察妹妹异状,极其忌惮提防,妹妹心神不宁才病于床榻,担惊受怕,恐年家走上历来多少功臣兔死狗烹的死路。皇家耳目众多,防不胜防,恐难与哥哥再通消息。哥哥万望不要将大逆不道之言送与翊坤宫。
宫中,唯有昭贵妃,可信。
若有异动,妹妹会如今日一般,托她遣人从永和宫递出消息。
还望哥哥谨记,万事以年家为上,忍耐,才得善终。”
一封看似劝诫,实则字字陈说痛苦的信。以年羹尧爱妹之心,劝导必然一字听不进去,只会火上浇油,勃然大怒。
年世兰当初想调走卫临,千载难逢的时机,她自然顺势而为。
卫临将消息一早传回,年羹尧在得知欢宜香与他妹妹当年小产真相时,当场拍断了案台,提起佩刀就要冲出去,面目狰狞,似要活剐了罪魁祸首一般。
而后卫临自然要假借年世兰一番思量的苦口婆心之名,先将其安抚住了。如若在年羹尧动怒那时便直接煽风点火,引动他的愤恨,年羹尧清醒之余自然会察觉前后矛盾的相悖之处。
出于对年家的考虑,是以年羹尧连日来极力忍耐,并未有放肆之举。
但他当真不怨恨吗。
他向来自视甚高,为大清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而皇家却反手戕害他最疼爱的妹妹,忌惮他年家,甚至于要除去年家也未可知。
这封信,是余莺儿点起他不忿的火。
只要他对皇家越发不敬,很快,许多人所等的时机便要到了。
皇帝等到了彻底除掉年家的机会。
敦亲王等到了笼络造反的机会。
她则等到了让年羹尧活命的机会。
一场风波即将起,她为了年世兰站在风暴中心,她不能有出差错。
余莺儿将信叠好,交给了小勿子去办。藏在了刚死不久,要丢去乱葬岗的宫人身上。等光明正大从侧门出宫,被草草搜身的小勿子,再去偷偷翻了出来,送往该去的地方。
这出算计,自除掉隆科多起,本就是息息相关。
她要年羹尧杀了敦亲王,再次立下不世之功。
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有年羹尧与敦亲王一起造反,起兵之际,斩杀敦亲王,再提首级邀功。
不费一兵一卒,平下一场皇权之战,拿下乱臣贼子,收服敦亲王兵队。
年羹尧只是为除大清祸患,不惜以身犯险与敦亲王谋反,实则却忠心耿耿的臣子。
她早已为他想好活路。只要他乖乖听话照办。
第117 章 小鸟戏花
苏木送去的吃食一动不动,年世兰到午后也滴水未进。
余莺儿到的时候,她正蜷缩在床榻里,蔫了的模样。
年世兰听得出是余莺儿的脚步声,微微睁开了眼,背对着人,一动不动。
“先吃东西,其他等会再说。”
年世兰自然不吭声。
“你想看着年家去死,大可以直说。不必和我耍性子。”余莺儿随意说。
年世兰不可置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猛然转头,红着眼梗着喉咙,“你以为你能困住我,我只要让人出去说一声……..”
“你去,让所有人知道我囚禁你,知道你我私通。”余莺儿毫无畏惧,“那就一起去死。你不是很愿意吗。”
年世兰像是第一天认识她,眸中都是被刺痛的受伤。她别过头,不想看她的模样。
余莺儿直接将她头转过来,不由她躲着,冷声道:“这不就是你想对我做的。你下药时,有想过我会像你现在一般吗。你现在跟我在这里这样,是要做什么。”
“你痛恨我用你年家威胁你。你呢,我在京中的家人,不就是你一早打算好威胁我的东西。你与我有何区别。”
年世兰眼里这才涌现出一些别的情绪,她想为自己辩解,她和余莺儿是不同的,可只喃声出一字:“我……”
又沉默下来,她该说什么,她只是害怕她不见了…….可不止如此。她不想余莺儿去别人宫里,不想别人来找她,不想看她同别人说笑,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也不想她侍寝…….她的私欲远胜害怕,她根本辩不出什么。
“你以为我对你没有底线,不舍得与你生气。你做什么都会纵容你,是不是?”余莺儿直接戳穿她的心思,“仗着我常常纵你,便费尽心思算计我,我若没有察觉,乖乖喝了秦太医的药,现在站在这居高临下的是你。”
年世兰心中发紧,被点破的难堪叫她下意识躲开她的视线。
“年世兰。你可会心疼我。”余莺儿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她总是笑着,喜欢带着缱绻情意唤她娘娘,或亲呢玩笑的世兰姐姐,从没有这样冷然对过自己。
不,不要这样。
她生生看黑夜到天亮,再煎熬到现在。几个时辰,以往最疼她的人却都不曾来看过自己。此时,她终于来了,却一点也不温柔,比昨夜更冷漠。
她从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恼她算计自己,威胁自己…….她忘了自己原来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