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这本不该有的风波。

佛珠在手中转动,他思及什么,心念一顿。

隆科多之事,未必只有三人知晓。有人常常陪伴皇额娘身侧。她自然不会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但她宫里那些贱奴才们......

愈发的烦躁,胤禛深拢眉头思索。很快又否定,那事的最大嫌疑还是隆科多自己,祸从口中,以至于招致准葛尔人惦记生事。

虽如此想,心里头到底还有些不舒服。

“去翊坤宫,朕要去看看世兰。”后宫总是这样,不曾安宁。他心神累极,疲倦起身,打算去好好安抚年世兰一番,让她放下心来,不要过于忧思,反倒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至于端妃。皇家的确对不起她,却也是无奈之举。那个成型的男胎,他是绝对不允许活在世上。从前年世兰对当年之事从不做他想,现在,倒是不大同了。

“端妃为人忠贞,性子安静。贞静二字。也好。”胤禛的心在面对他的江山取舍间从未软过,明黄色的身影立于冰冷的龙椅前,他眼神不曾变一下,侧头,冷声而下,“去办吧。”

是端妃的谥号。

苏培盛拿着拂尘的手都忍不住发紧:“奴才知道。”

皇贵妃时隔多年突生疑心。有人,便要无声无息地死去。要做得了无痕迹,不能有一丝一毫突兀,惹人怀疑。

皇上,是绝对不让皇贵妃知道真相。让年将军,知道真相。

隆科多大人已死,皇上不欲短时间内连杀二位重臣,世人难免会加以诟病,揣测隆科多大人实非病死,而是当今天子要兔死狗烹。

年将军的罪证已然掌握不少,只是欠缺一个时机。欠一个年羹尧犯下更大冒犯之罪,声名狼藉的时机,才能一举拿下。而在这之前,这事是不能给还牢牢控制兵权的年将军知晓,否则必有大祸。

苏培盛何能不知道皇上的无情。只是难免得悲凉。端妃娘娘半生折磨,为皇家做了一把尖刀,承受无数苦果,最终却还是得不了善终。

胤禛很快将一直哀哀哭泣失神的年世兰哄好,她说自己多年无子嗣是不是被人害的,不然自己身子无虞,又怎么会如此,话里话外都指向皇后,连什么大逆不道的巫蛊之术都说出来了,满眼深切怨恨。可却对皇上依旧是亲近不疑,言行举止与从前无异,甚至因为伤心害怕,更为依赖一般。

他与她夫妻多年,朝夕相处的时候太多了。以年世兰浅薄的心思,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断然是装不出来的,从前在王府每每干了什么坏事,便是连个尾巴也藏不好,她也是不屑于装的。胤禛知道她的性子,便也实实在在松了口气。

“怎么会呢,世兰你不要多心。子嗣上终讲究缘分,或许是朕才连累得你。”胤禛拥住她,深深叹口气,也极其低沉的模样,“这些话,朕从不和人说。朕当年登上皇位,自然是沾了不少鲜血,不知是不是因朕最疼爱你、看重你,上天便要直直往朕心里戳。一些因果竟然予在你与孩子身上,朕每每想及此,都无法安眠。”

“朕的心,为你而痛。宫里这样多的人,也只有你,能让朕难受至此。”胤禛沉声中又含着无比柔情。

这样颠倒是非兼甜言蜜语的好口舌,好本事。年世兰听了竟也有些怔然。

若非余莺儿一早告知她真相,她即使日后有所怀疑,眼前人只怕三言两语便能叫她重新迷失,跌在深渊里。她毫无保留爱过他,又怎么能不信任、不喜欢他的话。

她闭上眼,不看这人令人作呕的脸。手直掐着掌心,屈辱软在他怀里。

永明安睡,余莺儿从偏殿来。

她站在内殿门口,遥望相拥的两人。平静的脸,疯执的眼。

她早已忍够。

第114章 昏迷

盛暑气候,余莺儿却浸透了一身的寒意。

年世兰似有所感,随意一瞥,却见了余莺儿立在殿门那。

背着光,面容看不清,不知看了多久。

她说不上那是什么滋味,只觉一阵心惊无措,张张口想说什么,下意识撑开拥住她的怀抱。

却只是徒劳。

余莺儿走了,只留下一个莫名叫人害怕的背影。

她肉眼可见的失落,整个人像是被暴雨浇注过的花,蔫叶落瓣,萎靡起来。

直至晚间,她望着窗外月色发呆,苦等不到她的身影。

她总想着那人似乎决然的背影,心里阵阵发苦。

“颂芝......她生本宫气了么。”年世兰低声猜测,眼里是压不住的酸意,含了委屈的隐隐哭腔,“可本宫,本宫哪有办法,她怎么能这样对本宫。”

颂芝心疼极了,忙劝慰道:“娘娘,贵妃娘娘怎么舍得与您置气。许是六阿哥还在玩闹不肯睡呢,贵妃娘娘现在带着他,自然要多费些精神。”

“也是。那你还不快为本宫妆扮一番,本宫要去永和宫看看六阿哥。”年世兰患得患失,一颗心没有着落。她猛然起身,只想尽快见到那人。

而这时候。

“娘娘”

“你去哪呢。”有些笑意的声音突然传来,是她苦等已久的。

年世兰心中一喜,急停住了动作,而后坐回榻上,别过脸迅速收起一副愁容,反作出面无表情的动怒样子来。倒看愣了颂芝。

那道烟青色的纤瘦身影如愿一步步出现在年世兰眼前,身后跟着的苏木提了个食盒,能闻见果子的酸甜味。

“你还来做什么。”年世兰高冷地斜眼而视,“本宫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她说罢,还朝旁边扭了扭身子,头上的珠钗跟着一齐晃荡。只露出个半边脸来,是不肯对着她的怄气模样。

“你故意歪了歪身子,榻上正好留了这样大的地,是诚心叫我贴着你坐。”余莺儿靠近她,立在她身前笑言,“是不是?”

年世兰白眼对她,嘁了一声,“自作多情。起开些,别挡了本宫的光。”

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若是余莺儿不来寻她,她便担惊害怕,唯恐余莺儿真的恼了,甚至愿意难得地低头去向余莺儿示弱。可余莺儿一来,她就晓得这人是不舍得不来见她,特意来哄,自己还是她心尖尖上的人,这一下知道了,那股傲劲就藏不住,又一股脑跑出来了。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见风使舵”。

“那我错了。娘娘如何肯原谅我呢?”余莺儿按住她的肩,手下用力将她身子正了正,年世兰也没怎么反抗,只是还有些委屈,眼睛总是微微翻着看人,嘴里哼声。

余莺儿又忍不住抚了抚她一头乌黑柔顺的鬓发,再俯下身子,轻柔地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再是额间,眉间,久久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