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今年开得格外早,众嫔妃多聚赏此花,富察贵人那日的确驻足许久,而后便见她走去了海棠树那。也确如富察贵人所说,海棠花清香,闻之能使人心气舒畅,有孕之人从而胎气安稳。”

胤禛微点了点头,语气有所松缓,“你们可有起什么争执,你说莞贵人推你,但若无缘故,空口白牙朕又怎么为你做主。”

说到这,胤禛发现一向未看出任何说谎迹象的富察贵人,似乎眼神轻微躲闪,语气比之前虚上一丝,“没有,嫔妾只是与她闲聊了几句。”

胤禛眯了眯眼,打量她瞬间弱下去的气势,自然发现了端倪,富察的回避伪言,也许就是揭开真相的重要一点。

第75章 富察的陈情

“是吗,你们素日少来往,既没有任何冲突,她又为何要推你。”胤禛说,“你若是只能这样跟朕说,那朕治不了莞贵人的罪,反而你推了莞贵人致她小产,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此,皇后,就按残害皇嗣治罪于她吧。”

他似乎没有对富察的一丝温情在身上,话毕竟是直接起身,神色在昏黄烛光里说不出的冷漠。

富察一时懵然,她饶是知道皇上一向偏心莞贵人,也从没有想到会偏到这个地步。

皇后一时左右为难,出声劝道:“皇上……”

就在皇上转身之际,她看了一眼富察贵人,无声眼神微点。

“皇上恕罪!”富察贵人这才着急大喊一声,似乎还有什么情要陈。

胤禛闻言也止住了似乎要走的脚步,试探下确是有隐情,他转过身来,眼神却还是冷冷的,“此话怎么讲。”

“嫔妾……”在这样的目光审视下,富察又开始犹豫起来,眼神飘忽,紧咬着唇,似乎这话说出口,需要极大的勇气,一时默然下去。

皇上的耐心是有限的,见他脸上已经染上些许不快了,皇后忙劝富察贵人,苦口婆心道:“糊涂啊你,本宫曾经也多番询问过你,你却始终说你与莞贵人只是闲谈,如今皇上在这,若是有隐情也该陈明才是,皇上宽厚仁慈定会为你做主,难不成本宫真要将你治罪了你才肯说。”

“皇上…..莞贵人她的确有因才推嫔妾的!”

“嫔妾、嫔妾,她恨嫔妾……”

富察丧着脸,不得不将因安答应与莞贵人结仇的事一一说明。

说到后面富察贵人已经开始断断续续了,眼里还沁出了仓惶的泪,她害怕打量着皇上的神色,心里战战兢兢,脸色更苍白几分。

胤禛脸色铁青,难言地看着床上这位世家出身的贵人,竟觉这些表面温良的女子内里却如此凉薄。

“贱人。”他毫无留情说,“你何德何能配做朕的女人。”

可以说富察贵人是导致他染上时疫的罪魁祸首,从头到尾的罪魁祸首,辨不出一丝情理。难怪,难怪就算小产也始终不愿在旁人面前多说一字。

延禧宫几条人命就死在她的蛮横跋扈上,险些还差点……若不是莺儿和卫临,他怎么不生出怒火。

“皇上,皇上,嫔妾是有罪,可嫔妾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富察声泪俱下:“莞贵人她先是恐吓嫔妾,若不是她,嫔妾又怎会难以安眠去请皇上,嫔妾虽然有错,可莞贵人她,她又如何说得上无辜!”

“现在嫔妾的孩子也拜她所赐小产,嫔妾再也不能有孕!莞贵人为何能当众推倒嫔妾,不就是仗着嫔妾不敢言说吗!是,嫔妾的确不敢说,害怕皇上彻底厌弃嫔妾。她是那样得皇上宠爱,三言两语就能让皇上偏心她,皇上和旁人也不会真疑心她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推嫔妾!”

“她就那样仗着宠爱和皇上的信任,轻而易举杀了嫔妾的孩子,自己还能置身事外得皇上关怀,撇得干干净净,嫔妾的孩子无辜啊……嫔妾恨啊,不甘心啊。”

到后面,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没有半分仪态,就那样扭曲着一张脸,既哭又恨。

胤禛一时默然。

皇后似乎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沉沉叹了一口气,而后斟酌着问道:“皇上,莞贵人她,该如何……”

如何处置?胤禛没有答话。

他面前闪过莞贵人憔悴支离的脸上全是泪痕,闪过她跪在地上求他做主的哀痛模样,又看着眼前疯癫一般的富察贵人,他甚至觉得比朝政之事更叫他难明心累。

后宫如何会生出这样的事,归根究底,又怎么能任由富察贵人昧下安答应的份例东西,东六宫的事……皇上隐隐看了皇后一眼。

“你所言朕自会查明。”胤禛说,“这事会有结果。”

这样说,便是不完全信富察贵人,还要再调查了。

胤禛走出延禧宫,心中的郁结令他烦闷无比,他需要找人纾解,他吐出一口浊气:“苏培盛,去永和宫。”

第76章 皇后的心思

等皇帝的身影彻底远去,富察贵人仿佛瞬间被抽失了气力,骇人的神情褪去,她转动眼珠,看向皇后。

“皇上他……以后还会再见我吗。”

“你现在的身子,不宜多思,要好生静养才是。”皇后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因为这个答案太显然了,她只是放缓了语气安慰她,“等莞贵人失了圣心,她一向树敌颇多,还愁没人帮你报仇吗。本宫也是为你着想,虽然答应了你为你守住秘密,可你也看到了,皇上他实在太过偏心莞贵人了。”

富察贵人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是,不如此,皇上怎么会愿意相信莞贵人的恶行,怎么为她失去的位份、孩子和宠爱讨回公道。

可若是不说,皇上总还是会怜悯她失了孩子,她总有一丝希望再得君心,这条路她真的选对了吗。

她何尝不知道一切难逃自己的自作自受,可她没法面对,她需要一个承载她所有恨意悔意的人,不然她该如何活下去,从风光无限到一落千丈,她接受不了。

“皇上虽对你难免失望,可有富察氏族在,多少还是会顾及,日后你安生度日,好好看着莞贵人如何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皇后或许以为她会欣喜,可她心中也只泛起了一点微波。

见富察贵人心绪低迷,皇后也不欲久留,交待了几句便走了。

“此一计,真真假假,莞贵人恐吓是真,推倒是假,可她已然百口莫辩,若真要计较,她可也算是导致皇上患上时疫的元凶,即便皇上痊愈不与她问罪此事,但富察贵人小产,以皇上的性子对她必然生疑,太医院那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断然没人知道富察的胎象有异。”

“莞贵人心气高,自以为自己与旁人不同,自然也受不了皇上的怀疑冷待,就算她想得通,可有这么件事,她日后怕是出尽百宝,还想这般得宠也是永无可能了。”剪秋忍不住嗤笑道。

“有人得宠,就有人失宠,反之亦然,道理如此啊。”皇后慢慢说着。

“柔贵人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把握机会。”剪秋说,“昭嫔素日与莞贵人走得近,莞贵人要失势,没了她,昭嫔一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娘娘也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她,本宫总是不能小觑了她。”皇后说完,忽又想到什么,眼神沉了下来,冷冷道,“华妃近日那有什么异样吗,她这些日子竟十分沉得住气,莞贵人倒也罢了,昭嫔明目张胆在翊坤宫与她争权,她竟一点动作也没有,如此,实在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