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都好,弘冀,也是嫔妾的希望,嫔妾很喜欢这个名字。”余莺儿说。

“莺儿,朕已属意你为嫔位,只是你出身略低了些,侍奉朕的时间也才不过一年,若此时晋你为嫔难免议论纷纷,不能服众,太后皇后那也怕不会同意。现下只待你再诞育一子,便可顺理成章了。”胤禛说着自顾自乐起来,对她抱有莫大期望,仿佛已经预见她很快便能再度有孕。

“嫔妾原本只是一届宫女,低微不堪,爱慕之意深藏于心,只能默默祈祷,不想上天眷顾,能与皇上以梅花结缘,才得如此美满,皇上待嫔妾如此,嫔妾死而……”

胤禛伸手点唇,按住她还未说完的话,他敛起眉头,神情显得有些严肃,“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胤禛指尖用了些力道,余莺儿张张口说不了话,好像觉得这样好玩,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方才柔情的模样褪下,转眼又活泼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只回以羞赧一笑,惹得胤禛也跟着莫名笑了起来。当真是好玩,初见的冷傲也好,互通心意的炙热也罢,还有那间或出现却永远恰到好处的温柔脆弱,每一面都让他爱不释手。

第29章 话聊

两人一同用过午膳,就去看了弘冀,弘冀很是可爱,只是尚且还小,还不会玩笑,只会饿了嗷嗷的哭,憋得小脸通红。胤禛看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开玩笑说要请如意馆的画师将这模样临下来留念,只等弘冀又睡了,胤禛才回去处理政务,心里到底牵挂得不行,说是晚上再来。

弘冀养在芳菲殿,由乳母、保姆和宫人照顾着,其实这儿余莺儿反而可以放心些。弘冀的地位不言而喻,是登基后头一位皇子,皇上看重得不行,下人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有那个胆子对皇子下手,旁人即使要做点什么,疏通不了关节也无机可趁,无人可用。且皇子出事,必然彻查,谁又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留任何痕迹,所以芳菲殿反倒少些烦恼,她自己才更加危险。

一如昨日猜测的,她只要一死,这个康健的皇子自然花落别家。

喝了御膳房进的阿胶红糖水,她眠回床榻,苏木则在一旁为她细细分析局势。

“沈答应禁足,如无真相大白那天,想来这辈子也就如此了,不过沈答应的母族强盛,时间一长皇上气消之后也会顾忌一二,总不会太过苛待就是了,只是再想风光如旧是不可能了。”

“安答应出身比之其他妃嫔太过低微,且从未得宠,如今损了嗓子,容貌经历风波后也衰败不少,今生只怕就仰仗莞贵人了。”

“淳常在虽与莞贵人交好,却也并无宠爱。如今放眼宫中,莞贵人能相互扶持之人细细想来便也只剩小主您一人了,莞贵人从前虽与您也是姐妹相称,但可没有如此亲厚,昨日之举或说近日的亲昵,真心有却不能说全无私心。毕竟,莞贵人树敌不少,好比华妃对其一向冷嘲热讽,与之一党的丽嫔、曹贵人也自然十分不喜。在她眼中,皇后疑似主谋沈答应假孕一事又在此次产婆事件上最大嫌疑对您下手,焉知下一个不会是她,齐妃又与她因宠积怨,这些敌人不是有宠就是有位,可个个不好惹啊。若是无人帮衬,一朝失意,可真要任人宰割了。”

“登高跌重最是寻常,不止是沈答应和莞贵人,小主虽此刻风光,却也是她人眼中钉肉中刺,咱们虽做足了准备日日防范,却难防她人主动生事,一旦遇险便孤立无援,所以,依奴婢之见,莞贵人确为有力之人。小主在沈答应一事上隐瞒不语,但莞贵人之后若有什么……小主您怕是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苏木说的的确不错,不止是甄嬛需要她的帮扶,她亦需要甄嬛的助力,单打独斗可不适合后宫生存,眼下,她俩不论真心有多少,起码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她从一开始便预料到这个结果,算计好了,步步与之亲近,在甄嬛那,或许认为她冷静、聪明又良善,是个可靠之人。余莺儿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意味,也不知现在她的地位在甄嬛心中有没有越过安陵容去,毕竟她可比安陵容有用太多,即使是真心相待的好友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伪言巧如簧。”余莺儿慢慢念着,清丽的嗓音透着股阴森气,一双眼睛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也不知她说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安答应那怎么样。”余莺儿又说。

“莞贵人虽还得势,但到底难以顾及,宫中丽嫔娘娘主事,她在宫里日子也不算太好,嗓子倒是好了,声音却无法恢复,章太医已经回圆明园了,她难以安眠,太医院随便指了一个小太医给她调养,现在精气神很差,整日恹恹的,住一块的富察贵人也不爱搭理她,嫌她晦气。”苏木说,有些迟疑地问:“小主的意思……”

“宝鹊倒是事无巨细的回禀,不急。”余莺儿说,她笑笑,“马上入冬了,京城的春风也快吹进紫禁城了,她也该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苏木敛目不语,并未多问。她只知道小主许多话她并不能完全懂得,也知道小主有时候仿佛比旁人多长了一双眼睛,能清楚洞悉许多还未揭露出的算计。沾染了麝香的誊本、华妃主谋沈答应假孕和皇后指使产婆几件事,像是未卜先知,总能化险为夷,或从中获取益处。

小主很不一般。苏木如此想着,心中又隐隐生出一点骄傲来,她还从未见过有十六岁的女子能像小主一样的聪慧,兼具狠心。

小主一定能好好的走下去,苏木微微笑着。

大约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秋嫣这时进来回禀,莞贵人来了。

“去请。”

苏木扶她坐起来,她看着门口的方向,待一抹俏丽的青烟色身影走进,她脸上也挂起和煦明媚的笑容。

“甄姐姐,你来了。”余莺儿说,“苏木,去沏杯普洱茶来。”

“你记得我爱喝普洱,我也想着你怕苦,每天这样喝补药,可不难受,给你带了新酿的桂花蜜来,最是清甜。”宫人接过槿夕和浣碧手中的蜜罐以及一些绸缎衣衫和珠饰的贺礼,甄嬛笑着坐了下来,两人虽是平起平坐,也无需行平礼问好,很是熟稔。

甄嬛仔细瞧了她几眼,放下心来,“今日气色要比昨日好。”

“昨日我那样痛,哪能有什么好气色,白得吓人倒是。今日好歹缓过神来,又见了弘冀,自然心情舒畅,看着也就精神了。”

“说来,还未恭喜妹妹晋升贵人,我这做姐姐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相赠,只亲手绣了几个肚兜想给弘冀穿,我手艺不佳,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你亲手绣的,我们六阿哥高兴还来不及,他成天在肚子里听我俩说笑说话,指定认得你。”

甄嬛也期待的笑了起来,她生得明眸皓齿,如此更多几分清丽,“刚听秋嫣说弘冀还睡着呢,等会我去瞧瞧他,一定玉雪可爱。”

“他白天眠一个时辰多就得醒一次,他胃口大得很,嗷嗷待哺的,现下也差不多快醒了。”余莺儿说,恰巧苏木沏了茶端来,便吩咐她:“你去告诉乳母一声,若六阿哥醒了喝完奶就抱来这。”

“我也该瞧瞧咱们六阿哥生的有多俊俏,必定和额娘一般好看。”甄嬛接过刚烹好的茶浅浅抿了一口,不知想到什么,高兴的神色又忽的黯淡下来。

“姐姐是想眉姐姐了吧。”余莺儿说,语气也有些低沉,她轻叹一声,“当时我们几人在杜宣亭中,那样热闹,欢声笑语的,转眼竟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这肚兜原本还有眉姐姐孩子的,没成想……是一场空,还让姐姐陷了进去。”

第30章 结束

甄嬛一时默然,垂下眼睛不语,很是感伤的模样,余莺儿便又安慰她几句。

“这些日子我一如咱们商量好的,并未在皇上面前提起过眉姐姐一次,免得让皇上想起更加烦心。我前些日子托了芳若姑姑在那帮忙照顾眉姐姐。”甄嬛下意识看向周围,压低了声音,“眉姐姐这会子递了信出来。”

余莺儿叫宫人都下去,顷刻间殿内只余她们二人,甄嬛才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叠的方正的宣纸。

“嬛儿:饭菜有毒,得敬嫔相助,无虞。敌在暗,不可轻举妄动,请务必自保,勿为我操心,与莺儿互为依靠,以待来日。”

甄嬛脸色肃然,她看向余莺儿似乎想寻求答案,“有人想杀人灭口。”

“敬嫔与姐姐同住一块,若姐姐那出了错漏敬嫔怕是也要被人拿住难逃罪责,且眉姐姐与她一向交好,她必然会护着眉姐姐,先别担忧。”余莺儿说,“现下眉姐姐还能书信提醒你我二人,便知她未自暴自弃,只要我们在,眉姐姐就还有希望,我们应该如眉姐姐所言,静静等待机会。”

“是,以待来日。”甄嬛又皱起眉头,语气夹杂着不安,“温实初从家中给我带话,刘畚迟迟未能抓捕,究竟是被灭口还是逃得千里之外,我心里不免忧烦,怕姐姐没有能沉冤得雪的那一日。”

“等,就要耐得住。敌在暗,我们在明,她们对付了眉姐姐,很快就会是你,是我,若我们沉不住气,一个都逃不掉。”余莺儿警醒她,“姐姐你要记住,我们不得不防范,你盛宠已久,而我高调诞下皇子,她人已视我们为眼中钉,不管是皇后,华妃抑或是其他嫔妃,人心难测,我们现在,只有彼此了。”

甄嬛眼神凝重起来,从她得宠那一刻起到如今的盛宠不衰,不知是多少人厌憎的对象,眼巴巴想看她跌入深渊的都在暗处蠢蠢欲动,只等她露出破绽便争先恐后蜂拥而至将她撕碎,她早已退无可退,惟有一争。

“我们几人又何曾害过别人,一味的隐忍从不生事,可却还是有人想要了我们的命这样歹毒。陵容的嗓子,眉姐姐的身陷囹圄,还有为你接生的产婆,狠毒到每样都令我惧怕心惊。”甄嬛紧紧握住余莺儿的手,陵容受挫,眉庄落难,莺儿侥幸逃过,而她连敌人都看不明,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莺儿被动到只能遭人暗害,而自己毫无应对之力,既然有人要斗,那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莺儿,我既是你姐姐,一定会护住你。”甄嬛深深看着她。

两人交握的掌心温度与她眼中满涨的情绪,准确传回余莺儿心中,她笑起来回望甄嬛,点点头,“不止是姐姐护住莺儿,我亦尽全力护住姐姐。”

她们心照不宣地将安陵容排除在外,聪明人之间,落下一个带有感情又夹着利益的稳固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