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不知道,他会认字了,每日抱着书,叫臣妾读给他听。虽然磕磕绊绊的,好歹能念出一两句了。”
“嗯?”胤禛颇为期待,放下笔,“朕的冀儿不到两岁,怎得如此机灵,说吧,皇阿玛听听。”
弘冀先是笑,而后微微摇头晃脑,点一下头,就念一个字,颇为好玩,“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皇阿玛,后面,不记得了。”
“哈哈哈哈。”胤禛大笑,不知是不是太过欣慰,叫他脱口而出,“不到两岁,便能背千字文,天佑我大清。”
苏培盛在旁听着,心中一跳,微抬了抬眼皮,着意看了昭贵妃母子二人一眼。却不想昭贵妃敏锐至极,竟垂下眸子,与他对上视线,其微微一笑,意味难明,苏培盛面上凛了凛,心中有所考量。
余莺儿面上似是苦恼,说:“皇上,臣妾可教不来他,他这股聪明好学劲,臣妾可没有,怕都是跟着皇上了。”
“是个早慧的好孩子。”胤禛叹声满意,他拢共这么些年,也就这么几个儿子,三阿哥实在不成才,四阿哥卑贱,五阿哥体弱,他心里最看重疼爱的也就是六阿哥了,如今见他竟也是个早早开了窍的,不由更添几分喜爱。
这孩子,真是处处像他。这模样和这股上进的劲,叫他怎能不偏疼。
“冀儿快两岁了,先由着他再玩些时日,到时候生辰一过,朕会为他找一个师傅好好教他。三阿哥五岁才上书房,冀儿如此年岁,当真叫朕惊喜。”
“是,皇上安排就是。就是孩子得要吃些苦头了,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住。”
“嗯,冀儿虽乖巧,到底还小,不宜成日拘着累着。到时候你也要多多留意,不要叫他病了才好。”
“臣妾知道。”
“好了,这里有奴才伺候,你也辛苦,带弘冀先回去吧。”胤禛体恤说,吩咐下去,“苏培盛,将那对玉镯取了给贵妃带走。”
养心殿外。
苏培盛捧了一方锦盒,笑着恭喜:“贵妃娘娘,这玉镯的成色极好,乃少有的珍品,皇上也一直也在思量着赏给哪位娘娘,才一直搁置着。如今还是您最有福气,皇上看重。”
“有没有福气的,原不在一对镯子上。”余莺儿浅笑,“只要六阿哥好好进学,不辜负皇上期许,本宫才能得稍稍宽心。”
“诶,六阿哥聪慧,贵妃娘娘不必过忧。”苏培盛笑着说,“您如今协理六宫有方,皇上倚重,娘娘且放宽心呐。”
“那就承公公吉言了。”余莺儿说,“公公就止步吧,皇上操劳,您侍奉在侧,还是得多多提醒,劝皇上以龙体为重,切勿过于劳累了。”
“是,奴才知道,贵妃娘娘慢走。”
弘冀跟两个姐姐玩去了,永和宫安安静静,那碟碗盏很快被洗净。
或是亲自送去,或是留宫用膳。
银针验不出,把脉号不明,那点药便一点点入了五脏六腑。
胤禛掏空自身倾注朝政,底子早就虚了,慢毒两月多来循序渐进,到今日这最后固效的一碗,便永绝后患了。
太医连月来即便发现他肾精衰竭亏损,越来越弱,恐难有后,可没有人敢言说,涉及天子尊严,在太医院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们比谁都精,几乎是默认缄口不言,至多开着补药,暗暗进补挽救,却也是杯水车薪。
皇帝既会留于各宫用膳,忙于朝政时各娘娘也殷勤,譬如皇后,皇贵妃,昭贵妃,莞嫔,甚至几位贵人,也常常往养心殿送糕点汤饮,入口的玩意不知几许,太医即便有疑心是否人为,却也不敢说出更别提查验,是以根本断不出来源头。
外头日晒,些许尖嫩叶片发黄卷曲,蝉声虫鸣藏于其间,驱赶不走,一直那样聒噪。
青烟浮动,飘起淡淡幽香。
余莺儿坐于榻间,翻看古书,悠然饮茶。
听人来禀报年世兰还在歇息,她忍不住笑了笑。
那点痕迹是她的错,隔床纱诊脉,太医发觉不了。若是皇上去看望,她也命人告知颂芝,为她换了件完全遮掩脖颈的衣物。
一声轻叹。
什么时候才可光明正大,无所忌惮。
也是得等到她们登上太后之位了。
容她想想。
一杯清茶饮尽,她闭眼盘算。
第132章 她们的真心
等到晚膳时分,余莺儿携了弘冀去翊坤宫。
人小鬼大的机灵鬼说话随了他额娘,一口一个华娘娘叫得甜滋滋,好话也是一箩筐,叫人一肚子的火只能往下憋,发也发不出来。
何况余莺儿这厮,奸诈得很,竟还将偏殿的永明抱在怀里,小不点已吃饱喝足,睁着圆溜溜的眼到处乱看,白嫩嫩的脸上肉鼓鼓,可爱极了。
“你故意的。”年世兰抿着唇角,眯起眼睛,不善看着一脸悠然自得的余莺儿。
“是冀儿想您。”弘冀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咽下去后脸上是十分的坚定。
余莺儿笑起,作出无辜的模样,“孩子不会说谎。”
年世兰只得狠狠剜了她几眼,她才不想让两个孩子害怕她,最后还是软下了声音,“给我抱抱永明。”
她身上难受得紧,靠坐在床上,余莺儿把永明放进她怀里。
年世兰低头看着她的永明,脸上一瞬便温柔起来,“便是日日都看,也觉得永远都看不够。”
她手上没劲,抱不了多久,边逗弄孩子,边掀起眼皮威胁似的看着余莺儿,“纵得你无法无天,什么都遂了你的愿,你日后休想在我这耍混,即便鼻涕眼泪横流哭哭闹闹的,我也一概不理。”
言下之意,两人约定的期限到了,她不会再拘在这了,任是余莺儿撒泼打滚,那也是丝毫不会心软的。
她所说的,也是余莺儿一直也在思量的。
拘困着她,一是为年世兰性子太急,年羹尧的事,虽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总归涉及谋反,与敦亲王勾结,她即便知道是计策,也必然坐不住,焦急万分,担惊受怕,容易露出马脚,叫人疑心。这事,又怎能容得下破绽,引火烧身。
二则是她的私心。她心里不是没有过那样的念头,情愿她变成废人躺在这一辈子,也不愿她去承宠,她去看别人。她不是做不到,也有过犹豫,是否要下狠手,但是年世兰不该如此。便如初见,她应该璀璨,不应该在囚禁下失去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