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年将军,敦亲王近来未探查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他们二人行事只与往常一般张狂,目中无人。其他,没有异动。只不过敦亲王,他今日竟在府邸放声笑语,大行赏赐下人,似是极为高兴,有冒犯之罪。”

胤禛早有预料,听他这个十弟如此不加掩饰,丝毫不怕惹火上身,粗浅无脑,倒更觉得心安两分。他缓声道:“他若是沉寂不发,安安静静,想要避嫌,才是可疑。”

不过终究还是可疑,老十,说是当前朝中最恨他们母子二人也不为过。老八余党,迟早他会清得一干二净。

至于年羹尧,他只是不得不防,这事上,倒没有起太大疑心。虽说年羹尧与隆科多有旧怨,但年世兰已是皇贵妃,地位尊贵,他仗着皇家厚爱一日日忘了自己身份,猖狂嚣张,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不可能会来打年家仰仗的皇家的脸面,来削自己的势。

夏刈继续说。

“不过隆科多大人,近来的确有一桩颇有异处之事。两月前,他在铭雅楼赴约,与其朋党同饮,期间似乎酒醉,而后与楼中舞妓,两人共处一室。”夏刈顿了顿,有些颤声道:“是,外邦女子。”

胤禛瞬间睁眼,眼中寒芒乍现,他从床上挣起,声音凛冽,“准葛尔?!”

夏刈深深低头:“经奴才查探,此女为准葛尔人,却为孤女,多年前奔波流落至京城,被铭雅楼人救起,后一直养在楼里。隆科多大人,一直醉心美色,府邸美妾成群,虽我朝官员不得出入青楼,但巧立名目,以观歌舞风雅实则暗地营生也不少。”

胤禛心中瞬间理出一条线,“准葛尔,细作,潜伏,酒醉,祸端,动摇江山……”

夏刈试探问:“是否,杀?”

“如果真是准葛尔之祸。”胤禛沉着脸,“派人守住,尤其看住那女子,不要打草惊蛇,你,必须引出幕后之人,一网打尽。”

“是,奴才告退。”

夏刈走后,苏培盛斟酌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禀告:“皇上,方才太医来报,太后她尚且昏厥未醒,病情凶险。”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是他此前再心寒,也从未有过的,他无比冷淡说:“是吗。且才到什么时候。”

苏培盛瞬间冷汗涔涔,不敢说话了。他明白皇上的未尽之言,隆科多大人是非死不可了。

若是大人一死,太后岂不更……

私通一事,知者甚少,不过就这几人罢了。皇上和太后自然绝无可能,他与竹息,不必多说,自然也不可能。

唯一的变数,只有在宫外的隆科多大人同其心腹。

原本皇上还有些存疑,可如今夏刈一说,已经是辩无可辩了。

一品大员,竟跟大清心腹大患,准葛尔人同处,还是醉酒之下。若清醒,大人自然不会暴露,可迷蒙酒醉下是否无心吐口,便难说了。更有甚,是否是被准葛尔人下药。

色一字,算是隆科多大人自己把自己逼进死路了。

让皇室蒙羞,皇上遭受奇耻大辱,所有的祸事之首,隆科多已没有再活命的理由。

第87章 杀隆科多(八)

皇上身子不适,勤政殿却不允许探视,皇后、皇贵妃和莞嫔等均被拒之门外。

如今太后还在昏厥,皇后便在旁照看。

圆明园被铁甲包围,宫门守卫戒严,进出者不论谁,逐一登记搜身。防得就是宫内外私相授受,互通消息,图谋不轨。

他们严阵以待,此刻目光紧紧盯着这个叫小碌子的,这是皇贵妃宫里的人。上头隐晦授意,与皇贵妃关联者,不止搜查仔细,还得派人暗中随身跟着,进出宫后所有一举一动,全部监视。

小碌子身上很干净,他说自个是告了一天假的,家里老母生病了。

侍卫很快放行,而后有人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若有异动,直接缉拿。

朝廷大肆抓捕的动作已经传进宫内,年世兰一时忧心忡忡,却也知道此时更不能,也不敢与府里联系,难免有些悬心。

“你担心。”余莺儿手中还慢慢在一面小小肚兜儿上绣花,听到身边人安静下来许久不语,便抬眼去问,有淡淡笑意。

“嗯。”年世兰说,“一切应是都听你之前的计划,元宵夜当夜只要流言一起就全部撤手。”

“只是,府里面这些日子没办法通消息,我总是不安。哥哥他们不会受到牵连吧。”年世兰担忧说,真到了这时候,难免有些心惊害怕。

她脸上是平日少有惆怅之色,两道好看的眉头拢起。她侧眼看了余莺儿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淡然模样,好像半点不怕,心安之余又还有些不爽,嘴里半怪罪半骂道:“若是不好,本宫就要跟着你一起进棺材了!真晦气。”

余莺儿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娘娘就不能自己顶罪,留下我吗。我是无辜的。”

年世兰鄙夷,翻起一个白眼,“本宫瞧你把心挖出来丢昆明湖里泡一泡,水都跟着发黑了。”

余莺儿没辩解,“近墨者黑,娘娘也是如此。”她又说,“没事,别多想”

声音刻意留有蕴意的拖长。

年世兰以为她要说什么慰解宽心或分析时局的话,结果竖起耳朵是:

“人固有一死。”余莺儿随意的声音。

年世兰气结,真想蹬她一脚。

余莺儿看她那狠瞪眼的模样,狡黠一笑。她心中有把握。

敦亲王与年羹尧虽然狂莽,但也不是个傻子,此事一个不慎,牵连家人,自然是要想万全之计以保全身而退。

那次提出话本主意给年羹尧时,她提点了几处关键,依样办来想来没有漏洞。

一则,两人及其府邸中人不得露面,府里不得有任何异动。

二则,从死士中挑选一聪敏善于言辞者在外总揽此事。

三则,祸水东引,准葛尔。

要看起来所有都和二人府邸毫无关联,沾染。

他们二人盘根已久,训养的死士绝对不止京城一处,府邸里不能有调遣人员之举,便从其他处安排过来一一乔装入京,不接触王府及将军府,而后隐在市井处只听一人吩咐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