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两人走近,再跪在地上,呼吸紧张。

余莺儿眼神侧过,淡淡看着她们。

“别的本宫也不多说,你们知道轻重。”

“是,奴婢知道。”两人忙说。

年世兰不宜留宿,余莺儿喂她喝完醒酒汤,宫人将她扶入轿中,回清夏斋了。

颂芝走前给了她两个红包,是娘娘给她和腹中孩子压岁的。

余莺儿捏着金纸包住的银票出神很久,而后笑了笑。

新的一年了。

第76章 除夕夜(二)(已删减)

除夕夜注定是不安静,点点不起眼的热闹,蔓延在满宫的深夜。

绛妃轩的宫人在耳房中眉飞色舞,喜气洋洋,压低了声音说话,却也听得欢声笑语。

宫人们聚集守岁,只为心中有个盼头,余莺儿经历过,她更着意添了几分喜气上去。

张颜海按着吩咐,子夜一过便拿着丰厚的犒赏挨个发了,比往年更多上许多,掂在手里极有分量,能叫他们顶顶好过个年。

昭贵妃几乎从不打骂宫人,良蔼宽厚,大方端和,只一点,定下的规矩严。玩忽职守、仗势欺人、阳奉阴违之辈,若被掌事的发现有一点迹象,半分情面也不会留,即刻就被打发走。

这些人里其中多是跟着余莺儿从答应一路过来的,他们这些年本就蒙受主子不少恩惠,这会子看着手上甸甸银子,更是感念万分,祈愿自个的同时也不忘给昭贵妃与阿哥许下心意。

伺候昭贵妃的差事,早就是后宫奴仆人人趋之若鹜的,自时疫那时她处处护着自己宫人起,她的好名声便开始逐渐深入人心。

焰火停下了,外头的声响止住,耳房里却因赏钱更加热闹起。

张颜海身为管事太监,也不盛气凌人,今儿除旧迎新,看昭贵妃那歇下了,也卸了担子,这会子与众人同乐,其乐融融。

角落有几个小太监挤在一起,干着最常见的趣事,一齐看着话本,嘴里时不时发出怪声。

这几个都是识字的,品得津津有味,这下不知看到哪个桥段,啧啧称奇,一人还在回味,念念有词,“真是**。”

小勿子耳朵尖,忙凑了过去,“什么**?”

“哦!勿公公,话本上这女的,上巳节这日竟然背着丈夫通奸!”一人指着这本子上一段话,“三月初三,趁爷宠幸别人,竟胆大包天私会情人,夜里大行**之事......啧啧。”

又心照不宣似的淫笑两声,“嘿嘿。”

他们都是天残之人,最爱看的就是这些,这种册子在太监中流通甚广。

小勿子定睛看着那段话。

“多少年了,两人才偷得一点温存,只瞧晨婢这会已醉了酒,双眼迷蒙,直直扑在了钶铎身上......……”

小勿子心下一喜,似乎也来了兴趣,探头与他们一同看着,直到半个时辰后,这本翻尽,薄薄的扉页上,留下未完待续四字。

“还没写完!真是吊人胃口,现在宫外最时兴的就是这个了,唱戏说书的几乎是人手一本。”那人意犹未尽,说着:“太精彩了,只瞧那后宅妇人手段层出不穷,府里几个公子哥明争暗斗,抢那世子爵位,这云雨之事又极尽详陈,半点不会枯燥!精彩,精彩。”

他又略显谄媚看着小勿子,“勿公公,你若是喜欢,小的那里还有一二册,供您平日看个闲趣。”

小勿子哼笑两声,一切尽在不言中,几人又闹作一团,喋喋不休议论起前面的故事来。

第77章 回忆(微删减)

旭日东升,金光映照圆明园满目雪色,正大光明殿钟鼓大奏,恢弘之声鸣起,皇帝接受百官朝贺。

是雍正四年,正月初一。

一个极好的光景。余莺儿得宠的第三年。答应到贵妃,她走得很快,比所有人都快,从最开始的新欢,到现在的不衰,一环一环算计下来,以一己宫女之身慢慢盘踞扎根在紫禁城。

她知道。以时疫博得皇帝的那一点真心,是她稳稳获得一切的前提,宠爱傍身便如虎添翼,因孩子,才是真正送她坐稳位置的关键。若她没有六阿哥,没有此番再次有孕,即便她用尽手段极得圣心,可以一个低微的宫女出身,就连坐上嫔、妃之位都艰难无比,需得多少光阴汲汲营营。

所以她与皇帝虚与委蛇,她极力忍耐,她伪情假意,因她背靠无物,一切惟有自己争得。

她算计了许多,如愿得到了帝王的信任和宠爱,便就得到了势力地位。

若她从来平庸,便没有资格被年世兰放入眼中,自然,若不是爱上年世兰,以她的性子,也只会添上热油,让年家的火把这位宠妃一起烧光。

她一早看中那张脸,后也真心喜欢这个人。

外头有风,吹来礼乐鞭炮声,隐约不断。初一,又是一个开始。

天光很好。她一夜安稳无梦,很早便起来了,用过膳,此刻懒坐榻上,腰间盖了薄被。虚虚视线与思绪从窗外的热闹中移开,缓缓回神。手上有一本民间话册,方才展开。

“青梅竹马不忍分离,嫁成人妇早已成局,多年相遇情难自禁,搅弄风云合谋狰狞,血脉轇轕泣泪淋淋,孽缘,孽缘。”

是此本引言,道尽纠缠。

她低头细看,薄薄扉页翻动间,带有轻微沙沙声。

日光寸寸爬上,透帘微洒,年世兰眼睫轻颤,宿醉才醒。那酒酿得好,她昨晚一时贪杯,实在喝太多了,这会儿依旧头痛。

隐约记起今儿是初一,按祖制该早去请安。

“颂芝。”

沙哑的声音响起,颂芝掀挂起帘子,忙安排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