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莺儿笑了一声,“怕是皇上近日都难得想起我,你没瞧见柔贵人今日格外费了心思打扮,待会怕是有好戏看了,皇后借处暑这日办赏荷宴,哪里是心血来潮,是要为她铺路呢。”

苏木说:“柔贵人是皇后的人,她若是太过得宠……”

“不用过虑,她翻不起什么浪。”余莺儿并不放在心中。

“也是,娘娘现还在孕中,也不宜多思,当下咱们最主要还是顾好娘娘腹中的小阿哥,这才是最要紧的。”苏木说。

余莺儿低头一笑没有说话,她倒希望是个公主。

年家未除。

皇子,娘娘养不了的。

瞥开思绪,慢步走着,近到殿门处,能听一道极为清丽的嗓音娓娓传来,恍若天籁,自然而然所有,便浑然天成胜丝竹凡音许多。

再走近些,各色舞妓皆退去,台中只一人翩然起舞。

随音而动,姿态轻盈,柔若无骨,衣袖翩飞间似有香风袭来。

随意几眼,一时不知谁更胜一筹。

余莺儿落座后,便听甄嬛意味不明说,“皇后还真是用心良苦,配合得这样好的舞曲,当真叫人心旷神怡。”

余莺儿去看高台上的胤禛,他双目流连,更多在柔贵人身上,不舍得移开半分视线,显然是极其满意。

唱歌的是柔贵人,弯眉水眼,着了身豆绿衣裳,细柳身段,只站着便是盈盈之姿。

跳舞之人虽姿态极美,容色却差上柔贵人不少,应是宫中舞妓。

“这是怎么回事?”余莺儿低声问道。

“乐部特意编排的轻蝶舞,仿蝶翅之姿,一人独舞,极为优美,得众人瞩目,皇后也夸了几句,舞毕时柔贵人却突然出言,舞乃上佳,可合奏之音繁杂富丽,蝶乃自然之物,此乐配却稍显俗气,倒失了几分灵动之趣。”

“皇上向来通音律,似乎也颇为赞同她,顺势问她觉该如何,便是眼前这幅景了。”甄嬛说,她看着二人笑笑,“一作引,二作衬,三便如愿。”

余莺儿自然听得懂,她也笑,“这样用心,自然势在必得了。”

“你身上如何了?还难受吗?”甄嬛又问。

“我闷,出去透透气,好多了。”

“那便好。”

还笑。年世兰在对面已经看了她们半晌,她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的,好似在全神欣赏台上舞姿,却透过纷飞扬起的衣袖,飘散的墨发间隙,无声看了余莺儿许久。

“娘娘别气,昭嫔娘娘都是为了和您的大计这才不得不如此,昭嫔娘娘心里和您才是最亲的。”颂芝在旁,自以为贴心道,“莞贵人算个什么呀,怎能和您比。”

谁说本宫生气了?年世兰瞪她一眼,吓得颂芝不敢说了。

恰巧余莺儿也望过来,眼中带笑,手碰了碰酒杯,再朝她俏皮眨了眨眼。

年世兰心里还不痛快呢,面上十分不屑,手却也拿起酒杯,两人无声对饮一杯。

她一饮而尽,余莺儿一滴未沾。

第25章 弘历(三)

几乎没有悬念,舞曲毕,龙心大悦。

皇后精心所挑之人,歌喉又怎能不似。

食色性也,他先前也是为着冷皇后之故才一直未召幸,后有甄嬛复宠,祺常在动人,一时倒也未曾想着,又不是真的不爱这张脸了,如今乍见,又更觉惊艳。

“好,好。”胤禛笑说,“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朕倒是觉比李贺夜闻箜篌声之妙,更甚许多。”

“皇上赞许,嫔妾愧不敢当。”弯身一拜,再抬眼一笑,似是故人几分魂归。

胤禛一时凝目,“坐,此等妙音绝舞,才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柔贵人坐下,目光暗含了几分扬眉吐气,若有若无去看华贵妃,却见她神色平平,正又慢饮一杯,一点多余的眼神都未分给别人,好似并不在意,怎么会?她不是最在意这些吗?

“柔妹妹的歌声可真是好听,本宫都觉余音绕梁,幽幽不绝耳。”齐妃先是夸赞,而后又玩笑似提及,“听说昭嫔妹妹也会唱昆曲,能一举夺得皇上倾心,想必也是个中行家,可不知何时也能听得妹妹一曲,也好叫大家能饱饱耳福啊。”

贵人就是贵人,还算不得正经小主,何况人家是得了皇上允准这才献技,可让六阿哥生母出来唱曲以娱众人,若要较真,算得是羞辱了。

“昭嫔既要照顾六阿哥,又与华贵妃一同协理六宫,诸事繁多劳神费心的,哪有空再去琢磨这些。”胤禛已然沉了点语气。

听皇上这样说,原本想接话的柔贵人也不敢吭声了。

“是臣妾失言。”齐妃面色一僵,急忙认错,她也是一时不忿,想着六阿哥才那么小就越来越得圣心,她的三阿哥却备受冷落,这以后,这以后可怎么过啊,难免的生了怨气,才脱口而出。

皇后不悦看齐妃一眼,说话真是过不得半点脑子,合宫请安时不见她牙尖嘴利给昭嫔找难堪,偏偏在皇上面前忍不住说了真心话,真是蠢呐。

余莺儿十分淡然没有出声,年世兰可没有那样的好脾气,她自己骂两句得了,以为谁都能来踩一脚?

众人只见宴席大半时间不怎么开口的华贵妃悠悠放下酒杯,眼微挑起,含了两分讽刺尽往齐妃心里刺,轻飘飘就叫她哑口无言,“原这大家都没听过昭嫔唱曲,也只有皇上才有这耳福罢了,连本宫都不知道昭嫔妹妹还会唱曲呢,怎齐妃姐姐心思这样细密,偏让你给知道了,有这样细巧心思,放在旁人身上多可惜,还不如多多教着三阿哥读书呢,也好早日让皇上放心。”

齐妃被她堵得脸色极其难看,张张嘴想说又辩不出什么。

胤禛显然也是想到这一遭,倚梅园初见后,便是他也未曾再听过莫说提及过,这样的事自然不算什么要紧事,宫人嘴里一个二个的也渐渐传得开,想必一两年来大家也都知晓,只是突然被放在明面上指着说,便像是分外留意别有用心了,叫人心中不悦。

“华贵妃此言有理。”胤禛也没多说什么,只不重不轻看了齐妃一眼,那意味便叫她心中一急,很是不安,忙立马起身说:“臣妾一定谨记。”

这出便算是过了,转眼歌舞翩起,众人觥筹交错又热热闹闹,不见方才一点龃龉。

热闹间,余莺儿去见娘娘风采,年世兰似有所感也看过来,两两相望。

余莺儿露出个见齿笑容,神情恰似枝头石榴花那样明艳,年世兰嘴里啧一声,想起她那窝囊样就来气,斜起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