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执着和百折不挠也可以被叫做执拗、顽固和难以改变……没办法，因为青峰大辉就是那样的人啊。

在爬上自家的公寓楼时，他听见巨大的砸门声，然后听见擂墙的声音和粗重的脚步，青峰特有的厚重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像是被惹毛了的野兽。

他会这样走掉，然后封闭式训练和赛季开始，他们大半年都没有见面，最后连分手也是从电话里说的。

黄濑看着他拐进电梯里的身影，却突然丧失了追上去的勇气。他能做的只有把自己丢进旁边的安全通道里，躲在半掩着的通道口后面，徒劳无功地遮挡着身影。但意料外的是，电梯又再度爬回这一层停住了，在提示音响过之后，那个高个子的运动员又出现在自家的门口；他的手悬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按下门铃，但最后还是泄气似的转开身子走开几步，靠在电梯井旁的墙上。

“……大辉。”

青峰对于黄濑突然从安全通道出现表示了惊诧，但那脸上的表情除了惊诧和纠结之外却好像还有点开心。“你怎么从那里跑出来了……”他想了想，好像突然变得有些得意，可到嘴边说的还是“算什么嘛。”当然，这是黄濑揣测的，他偏开视线，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黄濑说。记忆中的自己现在正在房间里，强迫自己睡着失败后打开了电视，一口气看了N场他因为工作而没能到场的青峰的比赛，直到满脑子都充斥着解说员过于亢奋的声音：

“JBL开赛连续第四场三双青峰大辉！国内没有人能够阻挡他！有吗？没有！！”

而自己只能出现在休息的广告时段，在广告切换的一瞬和青峰的特写出现在同一个频段里；该死是这样他也觉得很高兴。

“我正打算走。”青峰说，他抬手揉了揉黄濑的脑袋。“去睡吧。不是要外景？你不敷那个KISS什么的面膜吗？”明明是KISS2，那是黄濑刚代言的护肤品的牌子。

“骗人。你刚刚折回来。”

“啰嗦。我走了。”

“大半夜的你能去哪啊！”

“你管我啊！不是你赶我走的么？”

“这么大人了你能不像小孩子一样别扭行么？！”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他们都气喘吁吁，心脏像被什么捏着一样，又如履薄冰。僵持了一会儿，两人都泄气似的偏开了脸。

“……对不起。”

最终还是黄濑先开的口，算了，反正哪一次不是我的错；谁叫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这个人的，是自己呢。

“你今晚还是睡这吧，我直接去机场好了……反正也没得睡了。”

“喂，有你这么道歉的吗！”

“哈？我都道歉了你要怎样啊？”黄濑甩开胳膊就去按电梯；反正你回了房间就会发现，你的黄濑正像个蠢货一样一边看JBL总决赛的MVP一边莫名其妙地掉眼泪呢。

青峰烦躁地抓着脑袋，他蹲着身子，却伸手拽住了黄濑的手腕。

“……不关你的事。”

“唉？……难道真的是比赛输了？……”

“谁输了！也不是那个。哎，怎么说”他敲着自己的额头，“很烦啊。打球就打球，那些大块头还分什么派别。瞧不起黄种人，饭也难吃。英语又难讲的要命……”

他攥着黄濑的手指用力，另一只手伫在面前，视线凝视自己的掌心。

“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什么嘛，那群没吃药的杂志编辑。”

下一刻他被自己的恋人箍得死紧。

“！唉，凉？……放手啦，好难受……”

“你不会早点说啊笨蛋！！”

“怎么能说得出口啊，这种事情！”

尤其是……你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的时候。日程排得满满的，在电视和巨幕上都看起来那么耀眼，像是所有我不知道的世界都属于你。

我怎么能输给你？

“算了。……你不走了吗？”

“你整个都趴在我身上了我怎么走啊？”

黄濑笑起来，他舔了舔嘴唇。“那先来接吻吧。久违的份。”

什么久违的啊……不是刚刚才

才这么想着黄濑的嘴唇已经凑了上来，温柔缱绻的，连着他过长的睫毛一并轻刷在脸上。这家伙哪儿不对劲，他有这么乖巧吗？不过算了。青峰想，要说不对劲的话，自己也一样。

他没有试过这样的吻。轻飘飘的浅尝辄止，拂过唇上的柔软，有些流连的停顿像是幻觉，却等不到进一步的深入；嘴唇上空荡荡的满是寂寞，他睁开眼。

“……！黄濑君你醒啦？……”

时差倒错般的混乱令脑袋嗡嗡作响。黄濑有些失神地躺在沙发上，他还在眷恋着刚才的吻，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大概确认自己是在经纪公司的休息室里，而摊在胸前的杂志也因为身体的动作而滑落到地板上。好吧，这一次又是什么样的时光？他听着高跟鞋它踏在地板上的声响，转脸看见熟悉的公司后辈那是个还挺可爱的新人女演员坐在旁边的写字台上，看他看过来赶紧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地捋了一边的长发，稍微说了两句就抓紧忙起手头的事儿。黄濑有些失神地坐起来，她刚才肯定偷吻我了，做出判定的是黄濑那总在奇怪的地方才高度敏锐的第六感，但还是别说好了他在她余光看得见的地方有些刻意地擦了擦嘴唇。

他扯过桌上尚未拆封的时装杂志，确认日期……距离自己实际存在的年份，五年……不，六年。那应该是大学时候的事了？……叹一口气，这个轮回往复的梦境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坐直了身子，看见窗外令人怀念的景象；那么这一次，究竟是如何错过的时光呢。

“凉太？你怎么会在这啊，不是听说在巴黎吗？”

“黄濑，新PV我们看啦，很不错嘛你这小子！帅成那样是犯规啊犯规！”

他沿着事务所的专用通道走出去，一路上碰着的人都在向他打招呼。想起来了，这时候自己第一支“触电”的PV正在热播的时段，由于合作曲是由当时大热的男歌手演唱，而暧昧向的情节和尖锐的情绪也触及社会敏感点，从而形成了良好的话题性。

“啊啊，与其说是帅不如说是美吧？可怕的美貌。”

“配上那种歌词和嘶哑的声音甚至有点病态呢，让人神魂颠倒啊哈哈哈！……”

议论声隔了很远都能听到。可怕和……病态吗？没错呢。

那个时候的心态，大概就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