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采桑小声嘟囔:“若娘娘不成日避宠君前,薛周二家的郎君也未尝不可……”

甄弱衣看了她一眼,唇角带笑,但眼睛里的不悦却做不了假。

这位主向来是最不听人劝的,便由着她胡闹去吧。

她叹了口气,转而对甄弱衣道:“公主醒了,正哭闹着呢。乳娘怎么也哄不住,娘娘便去看一看吧。”

*

不知是不是连婴儿都知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才刚两月大的和安公主,自睁开眼后,唯有见到薛婉樱和甄弱衣的时候从不哭闹。甄弱衣蹲在摇步床前,摇了好一阵拨浪鼓,好不容易才将小公主又哄得睡了过去,再站起身,因着腿酸,差点叫长长的燕尾裙摆给绊了一跤。

幸好旁边伸出一只柔软的手,扶了她一把。

甄弱衣抬起头,对上薛婉樱宛若盈盈秋水的一双眼睛。

也许人喜爱美好的人就像喜爱春花秋月白露蒹葭等一种美丽的事物一样自然。

“娘娘怎么不在殿中歇着?”怕再次吵醒了小公主,甄弱衣刻意压低了声音,薛婉樱伸手,替她正了正衣襟:“我什么时候有过午歇?”

甄弱衣回想了一下,笑出了声。

薛婉樱向来少眠,在小公主没有到丽正殿之前,她们时常在午后依照着一些薛婉樱书柜中的传奇笔记捣弄各类吃食和玩意,以此消磨时间。

和安在摇步床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吹出了一个泡泡。

甄弱衣顽皮,拿着手指往她脸上轻轻地戳了戳。

薛婉樱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了,瞪她一眼:“哪有你这样做人家母亲的呢?”

其实甄弱衣对于抚育孩子这件事的概念着实模糊。

小公主的日常吃食自有乳母,居所衣物也往往是薛婉樱在操心。甄弱衣名义上是和安的养母,日常更多的却不过是陪她玩乐。她还很年轻,不够喜欢孩子,生不出一种做母亲的感觉。那日硬着头皮应下天子,事-后再回想也不是没有过懊悔的时候。

但能长久地淹留丽正殿,又让她觉得这一切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那天薛皇后给她讲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在薛婉樱垂首磨墨的间隙,甄弱衣出神了,因为她想到,丽正殿对于她来说,又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桃花源呢?

可故事的最后,那人离开了桃花源,而且再没有找到回去的路。甄弱衣不喜欢这个结局。

她又转过头去看薛婉樱,她靠在摇步床边。为了不伤到小公主,床上的栏杆都围了一圈细细的绒布。薛婉樱伸长手,在小公主的手腕上系了一个小小的福袋。

甄弱衣马上伸手讨要:“我的呢?”

薛婉樱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忍着笑:“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甄弱衣不依不饶,一连叫了她好几声:“阿姊阿姊阿姊。”

最后薛婉樱被她缠得实在没办法,戳了戳她的脑门,拉着她走出了小公主的寝居。

“都备着呢,哪里敢忘了你的?”

檐下结了冰,她们路过的时候实在不巧,积冰松动,有一角正正地砸到了甄弱衣的袖子上。她先是恼怒道:“丽正殿的宫人都不清积冰的么?”但瞥见薛婉樱在偷笑,便不由地恶向胆边生,用裹着积冰的袖子,作势往薛皇后的脖子上探去,薛皇后笑得更厉害。

一边的涂壁脸上已经是乌云密布。

薛皇后带着她迈下台阶,恰好遇见咸宁公主从宫门处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少女穿着一件雪白狐裘,面容清秀,见了薛婉樱和甄弱衣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娘娘万福。”话里带着一点鼻音,刚说完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咸宁公主解下自己的毡帽,兜到她头上,对着身边的宫人吩咐道:“去煮一碗姜汤来。”说完拉着少女就往自己的寝居跑。

甄弱衣看着两个少女拉着手在院子里走动的身影,抬起头,刚想问薛皇后那少女是谁,薛皇后却已经答道:“那是侍中赵邕大人的爱女,唤亭姜。”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这么久,不敢祈求大家的原谅。只希望大家能看完留个评论,虽然晋江这边评论区暂时维护,但是作者还是能看到评论的。和我讨论剧情吧。

第28章

(三年后)

弘元十一年的春天,在一场霾雨中来到了人间。

三月初,黄河上游的河冰消融,下游就发了大水,一连淹没了十几个州县的堤坝,周遭郡县的加急邸报几乎堆满了天子的御案。祸不单行,周太后自去年的冬日偶然小恙,缠绵病榻一整个冬日,不见转好,反而日益加重,入了春,甚至到了不能言语的地步。

上代齐国公周眺在的时候,周家是何等的风光。周眺当年军功盖世,哪怕仙去几十年,北地胡人闻周眺之名,仍觉胆战心惊。可这到底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谁都知道虽说齐国公是齐国公府名义上的家主,可到底周太后才是周家最后的顶梁柱。若是周太后当真有什么不测,周家像陆家一样衰败下去,也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因而自周太后病重之后,齐国公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连数日,惶惶不可终日,递了好几道折子入宫求见。

天子虽是高太后亲生,平日里多有纵着高家,但毕竟周家才是他正统的舅家,因而少不得赐下古籍珍宝,手谕宽慰,又在大慈恩寺设坛做法,为周太后祈福,也祝祷期盼着下游州县的涝灾得以早日消解。

齐国公府中

齐国公夫人哭得花容憔悴:“要我说,娘娘当年便是太偏心婉樱了。自家的姑娘看不上,却反倒叫薛家的姑娘做了皇后。到头来,薛家日见势大,反倒是我们周家,到最后什么也捞不着。”

齐国公头疼地甩开妻子的手,语气不善:“婉樱身上又何曾不是流着我们周家的血脉?”

“可她到底姓薛!”齐国公夫人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捏着帕子又哭了起来。

齐国公瞥了她一眼,脱口而出:“你也姓薛!”

齐国公夫人愣了一瞬,扑上前捶打着丈夫的胸膛:“我这都是为了谁!”

当年为还是东宫的太子甄选太子妃之初,齐国公夫人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把周家的女儿送进宫中。可一来当时她的亲生女儿尚在稚龄,二来几个庶女又实在上不得台面,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下来,只好依了周太后的意思,择定薛婉樱为东宫妃。

过后数年间,周棠逐渐张开,时常出入宫中和周太后作伴,齐国公夫人便又起了让女儿入宫的心思。她一生只生育了一儿一女,长子多病,幸而长孙却是个争气的,周家的兴旺指日可待。十只手指有短长,私心里她也确实更重长子长孙一些,盼着宫里能有个周家的女儿。日后若是周玉明入朝,后宫才能有个人来替他说话。

可一连在周太后面前委婉地提起了好几次,周太后往往总是避而不谈,到最后更是直接给周棠赐下了秦家的婚事。

“阿棠新寡,除了天子,又有谁是她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