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采桑垂首,匆匆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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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甄弱衣只不过是暂居丽正殿,既没有将贵妃仪仗带过来,也无权指使丽正殿中的宫人做什么。因而一开始采桑虽然迫于甄弱衣的威势应承下来,真到了沈氏面前说明来意,被沈氏冷淡的眼神一看过来,也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贵妃真是越发古怪了。

她犹记得当日丽正殿中薛美人讽刺甄弱衣时的场景。不过是仗着有了个孩子罢了,也不见得陛下多看重,便敢登鼻子上脸的。采桑在心中叫苦不迭:你说说,薛美人生产,又和甄贵妃有什么关系?

她心里这么想着,一句“是奴婢思虑不周,这就去回禀了贵妃”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随即想起甄弱衣的性情,她又猛地闭上了嘴。

她几乎已经能想到甄弱衣会说什么。

“没有车辇,那便走去吧。”

想到这里,采桑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想要再说几句。冷不防背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咸宁公主对沈氏道:“我记得丽正殿中还有另一副车辇,去取来吧。”

采桑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转身之前,采桑又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的咸宁公主,不知怎么,生平第一次竟觉得她比东宫殿下还有多几分气势威严。

兴许只是因为公主年长一些吧。采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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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辇到丽正殿的时候,甄弱衣恰好看见一盆血水被宫人端了出来。暗红色的血被深黑色的夜幕裹挟,甄弱衣第一眼甚至没能认出那是血的颜色。

薛美人这一胎生得凶险。

来往的宫人都低垂着眉眼,行色匆匆,像是害怕自己甫一停留就要为即将到来的怒火针对。

甄弱衣皱眉,大步向甘露殿内走去。宫人下意识拦住她,且不说昔日甄弱衣和薛美人之间的恩怨,就说如今薛美人正在生产的关卡上,她来,岂不是凑热度了?

宫人道:“妇人生产,最是血气重。娘娘金尊玉贵,此地不是娘娘该来的地。”

甄弱衣正心焦着,根本无心和她白扯,本打算以势压人,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高太后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没啥好枪,张口就嚷道,“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来这里做什么?”

甄弱衣回过头,看见赵婕妤挽着高太后手,向她走了过来。赵婕妤低垂着眉眼,见了甄弱衣,不知怎么慌了一下。但甄弱衣还来不及深思,高太后就又冲她嚷道:“问你呢?人家生孩子,你来凑什么热闹?”

高太后打量了她一眼,嫌弃道:“你入宫时日也不短了。到现在都还没能为我儿生下一儿半女。若不是我儿喜欢你,我早就把你打发去尼姑庵子了。”

甄弱衣压下心中的厌恶感,转而展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主动上前。挽住了高太后的手,柔声道:“妾正是因着深受皇恩却迟迟未能为陛下开枝散叶,才深感不安。故而甫一听说薛美人发动了,妾便赶过来了。”

她笑吟吟地去看高太后:“妾无福为陛下生下一儿半女,但陛下的孩子便是妾的孩子……”

高太后哼哼两声,“不懂事,你是妾!皇后这么说也就算了,你哪来的资格这么说?”

甄弱衣却不恼,仍笑道:“母后教诲的是。”高太后这才消了气,却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的沉默了下去,任由甄弱衣挽着她快步向甘露殿走去。在这个过程中,赵婕妤一直垂着脸,始终不敢看甄弱衣哪怕一眼。靠的近了,甄弱衣才发现,她的肩头微微发抖,像是刻意地抑制着心底深深的恐惧。

甄弱衣转过头,用一种前面十几年人生从未有过的甜美语气对高太后道:“这么晚了,母后不在弘徽殿歇着,怎么到甘露殿来了?”

高太后也没在意,看了另一边的赵婕妤一眼,随口道:“她和我说的,太医说了薛美人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男孙。我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来看看的……”

甄弱衣瞥了赵婕妤一眼,若有所思。

她们走到回廊,迎面又遇上了一个神色张皇的宫人端着一盆深红的血水。

宫人跪在高太后面前,哀声道:“孩子太大了。薛美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作者有话要说:单位忙,只写了这么一点。会努力多写一点的,么么哒^3^

第23章

甄弱衣几乎是立刻就问道:“皇后何在?”

那宫人转向她,唯唯诺诺的道,皇后此刻正在产室外守着。

甄弱衣皱眉,几乎是即刻就诘问道:“既然有皇后坐镇,你还有什么好慌张的?”

那个跪在地上的宫人听到甄弱衣的话不由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能说:“奴婢没有生育,见了血,难免慌张……才想着……”

“想着什么?”甄弱衣锐利地发问,几乎是瞬间就堵死了那宫人的说辞。

高太后在她旁边不悦道:“好了,瞧一瞧你那咄咄逼人的模样。人家正生孩子呢,你哪来的那么多话要问?”

高太后说完还不忘接着挤兑她,“你又没生育过,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一旁沉默良久的赵婕妤终于开口,轻声附和:“太后娘娘说的是。”她的声音太细微,全然没有往日和甄弱衣针锋相对时的尖锐。甄弱衣自然不可能觉得赵婕妤这是改了性子,打算重新做人。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心中有鬼。

甄弱衣抬起头,恰好看见露水沿着屋檐一角滴落了下来,砸在回廊边上的木质围栏上,发出了一声响。赵婕妤非常含蓄地道:“只是皇后娘娘向来处事周谨,薛美人又是皇后娘娘的族妹,娘娘更该上心。按理来说,不该出这样的差错。”

哟,这就开始扣帽子了。

甄弱衣斜晲她一眼,一双漂亮的凤眼里透着一点凶,她几乎是立刻就堵道:“太后娘娘不也说了,妇人生产向来凶险,婕妤句句指向皇后……”甄弱衣唇边露出一个看上去颇为危险的笑:“是何居心?”

赵婕妤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是一向来知道甄弱衣牙尖嘴利,不好相与,因而方才看到她的刹那心里就暗道一声不好,但心中总还是抱着侥幸,觉得甄弱衣不像是会掺和进这件事来的人,谁想往日众人针对她时,她尚且一声不吭,不放心上,她今日不过是含沙射影说了几句和皇后有关的话,甄弱衣就对着她一阵劈头盖脸的反驳,直呛得她哑了火。

赵婕妤不由一阵头皮发麻,在心中叫苦不迭,有一瞬间几乎想要就此临阵退缩,但想到高淑妃那夜对她说的话还有许下的承诺,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勉强笑道:“妾哪里敢说皇后的不是。不过是因着关心灵均妹妹罢了。”

回廊上悬挂着的八角宫灯被秋夜的风一吹,凌空打了个旋儿,昏黄暧昧的灯火打在赵婕妤脸上,显得她的一张脸格外惨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的时候铅粉涂抹得太多。

甄弱衣笑着看了她一眼:“赵婕妤这话说的,谁不关心灵均妹妹呢?”

听到甄弱衣的话,赵婕妤的一张俏脸瞬间染成了猪肝色,却记着高淑妃要她做的事,不敢再和甄弱衣争执下去,而是讨好地对高太后道:“太后娘娘福泽深厚,若有您在外头坐镇,想必薛美人定能平安生产。”

这样不着调的话,向来只能哄骗两类人:一是愚昧无知;二是傲慢无边。不巧,高太后两者都占了。她似乎很是喜欢赵婕妤这样的奉承话,竟然也就任由赵婕妤拉着她往产室的方向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