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觉得我真的不了解周,我原先太自以为是了。鼻头一阵酸,特别难受,我将车子驶出去,心中的凄酸,非任何笔墨可以形容。
我打算重新入住原先那套三居室,把那边小小的改装了一下,换过几样家具,表弟带着雪玲来帮忙收拾屋子,在这个冷漠的城市,有个亲人真是好。
一切尘埃落定。
我到原先的住处收拾东西。陆永诚一直住外头,看样子这些日子他也没怎么回来。这种时候,大家都懂得适当的避讳。回想起来,我们搬过来不过一年的时间,却已物是人非。最近忙着布置新居,也没过来打理花园,月季花已经枯萎,金黄色的树叶落了一地,前些日子下过一场暴雨,水池里的鱼儿也不知道逃去了哪里。探头张望,隔壁花园里面那颗小树,仿佛换上新衣服似的,满树的金黄,特别鲜亮。
可算我在这个萧瑟的秋天里看到的最诱人的美景?我忍不住取出相机拍了张照片。
有种直觉倏地钻进我的脑海――周快要回来了。
我速速打电话给陆永诚,他声音已变得生疏,“敏芝,你好吗?”
“不比从前坏。”我回答他,他有点嘲弄的笑笑,问我是不是有事儿。
我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同他商量,“房子还没有弄好,我想过半月再搬――如果你方便的话。”
“方便,我都方便。”他也通融,“你多住几个月没有问题。”
不知为何,离了婚,大家反倒这样和气,这样容易沟通。
我客气的谢过他,挂了电话。
我想等周回来的时候,和他打声招呼再走比较好。其实我也没有在那里住,只是占着房子,偶尔过去看看而已。
时间走得那样快,一晃便至十月。新居彻彻底底的收拾好了,隔壁的房子一直静悄悄的,每次去都没有动静,问过物业,确信主人没有回来。我明白,没什么理由再耽搁下去,我决定彻底的搬家,当然,之前去了趟秀群那里。
秀群一直住在这儿,她比我幸运,他们的家底丰厚许多,自然也没有什么房贷的负担,即使离婚,她可以潇潇洒洒一直住种高档的小区。我去的那天,看到秀群家里有个男人,我想应该是秀群的男朋友吧,四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长相普通,但同我们说起话来,底气特别足。秀群招呼我坐下来聊一聊,言谈之中,我才了解到,这个男人也是个生意人,离异,一子一女随母亲。
“敏芝,”他也随秀群一起叫我敏芝,“我们下月在洲际酒店办一个小小的婚宴,到时候赏脸。”
很懂客套。
我微笑,从他手中接过喜帖――“赵程志、张秀群婚礼请帖”几个烫金大字,是那种十分传统的请帖样式,我觉得这样很好,如同今日我看男人的品性一样,传统一点反而好。
出门时,秀群送我到楼下,喜滋滋的神色,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我知道她现在特别幸福。她的幸福尤其对比出我的失意。
她好似也看出我的心思,拥抱了我一下,“芝,总会有个人等着你的。”
我衷心祝福秀群的生活翻过新的一页。我记得那时候她曾经说过她对爱情、对婚姻的失望,但此时的她又恢复了一个女人的自信和快乐。
那么我的生活呢?是时候翻页了。
搬家前一日我在房中整理遗留的物品,其实也整理过许多次了。这回翻到大学时带锁的日记本,我翻看着从前记录下来的初恋的小故事,为自己那时的青涩和执着动容。
我走到卧室的露台上去吹吹风,俯视小花园的风景,如同从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样。忽然间听到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又有人将重物咚的一声放到地上……
啊!真是意外。我急急的整好衣衫,去按隔壁的门铃。
按两遍才有人应门。
呀,是一对中年夫妻,有些眼熟,我很快想起来了,是周搬来之前来看装修的那对夫妻。我想应该是周的父母,他们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穿戴体面却不张扬,我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他们脸上呈现出一种疑惑, “姑娘,你找――”
我方觉自己唐突兼失礼,连忙解释,“我住在隔壁,明天搬家,听到你们这边有人,过来打声招呼。”
他们对视了一眼,满脸的疑惑旋即消失了,豁然开朗似地,示意我进去说话,中年阿姨说,“这么巧?至柔明天回来,或许你们还能碰到。”
他们客气地问我搬家要不要帮忙。
我谢过他们,退出房中。
我想,人生原本如此,充满意外。
☆ 归来
搬家那日,我特意的晚一点过去,晚点去,也好晚点走。
表弟也过来帮忙,我们将最好打包的几个箱子搁到后备箱,随时都可以出发。我又返身进屋,打算歇会儿,煮两杯咖啡我们喝了再走。
隔壁隐约传来人声,我想他应该回来了,把煮好的咖啡放到茶几上,表弟斜躺在宽大的皮沙发上睡着,有轻轻的鼾声,他昨晚值班,今天又来帮我,一定累得躺下就着。我摘掉围裙,对着镜子整理了下仪容,去隔壁找他。
按下门铃之后,来开门的是昨天那个阿姨。我大概有点紧张,以至于叫了一声“阿姨”之后,不知道怎样开口了。她微笑着让我进屋去,抬抬下巴示意我在沙发上坐,“坐啊,我去叫他。”
客厅中央确有两只棕色的大行李箱立在地上。茶几上面躺着一张头等舱机票。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那久违的动听的男声撒过来,“敏芝,你来了――”
我循声望去,周正环着楼梯转下来,身形矫捷,步伐轻盈。“我刚到,你看,这么乱,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微微笑,已走近到我面前。
我发觉他瘦了一点,不过精神非常好,甚至看不到飞过长途的劳累。我连忙起身,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微微笑,“我今天搬家,过来同你说一声。”
这时她母亲端来茶水放到茶几上,周想起来什么似地,介绍道,“妈,这是隔壁的敏芝。”他又向我介绍他妈妈。我们照例客套了一下。
“飞多少个钟头?”
“呃,大概十个小时吧。”他用手指掳一下下巴。
那么久,还不累。
他仿佛看出我的心思,展开一条手臂放到沙发靠背上,尽情舒展着身体,好像在讲,瞧,我好得不得了。
“真是超人!”我打趣的说道。
他眨眨眼睛,吐一下舌头,逗乐。
这时我发现周的母亲坐在饭厅那边远远地看着我们,我有点不自在。周顺着我的目光望去,也看到她,“妈,你先上楼歇会儿。”他挥挥手,示意她上去。
“好,你们两个慢慢聊。”周的母亲对我微笑了一下示意,缓缓上楼去,他们家的人都这么体面,也讲究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