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懵逼地被掀翻在了床榻上。
殷祝呆了数息,随后紧张中又有点儿小激动难不成,他干爹又被气好了?
虽然跟他设想的不太一样,但也是喜事一件啊!可喜可贺!
但宗策在掀翻他之后,只是把脑袋埋在他颈侧,使劲儿喘了两口粗气,用一种让殷祝后背发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然后平心静气地问道:“陛下,可有发带?”
殷祝还傻乎乎地问道:“要发带做什么?”
但宗策的眼神已经落在了那幔帐下方飘动的流苏上,扯了扯嘴角道:“看来不必了。”
又是一炷香。
月上中天,如水银光倾泻入室。
宗策注视着身下蜷缩着身子、尚在呜咽抽搐的殷祝,缓缓直起身,伸出沾染着银亮水光的手指,拂去那汗湿的长发,又在那侧身时犹如蝶翼般凸起的肩胛骨上流连。
他的眼神炙热无比,犹如深海之下滚涌的暗流。
却偏要做出一副压抑的、波澜不惊的假象。
殷祝虽然被他一碰就开始发抖,还是身子根本控制不住的哆嗦,但还是在战栗中,努力打开自己,伸出双臂,环住了他干爹宽阔的肩臂,紧紧地,紧紧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不要走……”他流着生理性的泪水,神智混乱地喃喃着,这是殷祝藏在心里很久的话,清醒时绝不会开口,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袒露出来,“你不在的时候,朕一个人在宫里,真的,很想你……”
皇宫太大了,他不愿做那个万人之上的孤家寡人。
“你留下,朕给你治病,给你你想要的,什么都行,只要你待在朕身边……”
宗策用被子把他包裹起来,又塞进自己怀中,安静地听着殷祝小声说着、抱怨着那些朝里朝外的事情,甚至有些话语中的逻辑根本就是自相矛盾有时他让自己留下,有时又说,大夏战场离不开他。
直到怀中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阖上双眸,沉沉睡去。
宗策这才松开了一直掐着自己穴位的手。
他面无表情地舔去指甲缝中的血迹,动作小心地起身走下床榻,洗手擦干净,又去边上喝了半壶冷茶消火静心。
他仰头望着深蓝夜空中的圆月,心想,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这里,再看到这轮玉盘似的月亮。
或许下次回来时,他与卢及之间,大夏与北屹之间,便能彻底做一个了断了吧。
宗策收回视线,目光透过那层叠的帷幕,落在沉眠的殷祝身上,眼神犹如融化在水中的月亮。
如果可以的话,他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看上一整晚。
即使一辈子也无妨。
第72章
“归亭,在太医院干了几个月,可还适应?”
眼前的光线被遮挡,归亭循声抬头,望见汪迁跨过门槛进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迎接,“汪大人安康。托汪大人和诸位同僚的福,在下适应得很好,汪大人今日怎有空来找我了?”
“这话说得,咱们太医院这两年是出了名的清闲宝地,你又不是不知道。”汪迁笑道。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自从殷祝不去后宫了,太医院一年到头来,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项任务为各位嫔妃娘娘们请平安脉、养身子、做保胎丸等等,就彻底被取消了。
虽然殷祝从未阻止过她们看太医,但皇帝不来,嫔妃们也没了争宠的动力,除非真有个头疼脑热,否则谁会没事去见太医啊。
后宫的气氛也在这种情况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原本瞧不顺眼的对头都能一起坐下来搓麻将吃火锅了,每天姐姐妹妹互相叫着,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归亭进来前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状况。
自打知道他进宫后,他爹就再不肯搭理他了,连同桌吃饭的时候都对他横鼻子竖眼的。
还说他肯定会被太医院里那些同僚排挤,因为他是商户出身,哪怕他老爹曾经也做过太医,那也不行,因为宫里是最狗眼看人低的地方。
因此归亭这段时日一直谨小慎微,面圣那天被殷祝吓出一身冷汗,还以为从此之后自己的日子要难过了。
但进了太医院后,他却发现大家从上到下都躺得很彻底。
尤其是面前这位正冲自己笑呵呵的、与每位同僚都关系甚好的陈太医的干儿子,汪迁汪太医,更是把圆滑做人、低调做事这八个字办到了极致。
归亭这边暗自琢磨着,果然,汪迁无事不登三宝殿,一番寒暄后,终于说出了他这次真正的来意。
“我和诸位同僚都觉得,你来太医院以来,做事勤恳周到,医术也精湛过人,等明日,就由你进宫为陛下诊脉奉药吧。”
归亭在心中暗骂,明知道这几日陛下因为前线战事失利犯头疼病,连着几日没睡好,昨天晚上还发了一阵低烧。
这帮人倒好,平日里上赶着献媚送殷勤,这种时候,倒是记得把他这个新人推出去了。
但正因为是新人,所以他也没有权利拒绝,只得低头应道:“在下知晓了。不知汪大人可否提点两句,关于在陛下面前究竟该注意什么?”
“这个……其实只要你按流程办事,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归亭虚心求教:“何为按流程办事?”
汪迁从怀中掏出一份药方,交给他,显然是早有准备。
“我这里有几分方子,你按照上面写的,和为陛下诊脉的结果,抓些药叫太医院熬了送去就行。别的,就不要再多做补充了。”
他特意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