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舒看着眼前这两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意外的平静,没有想象中的怨恨。

她想起上辈子死的时候,他们连一滴眼泪都没掉;想起被诬陷偷项链时,父亲毫不犹豫要把她送去劳改场;想起肩膀被棚架砸中时,母亲眼里只有乔静怡擦破的皮。

“我好不好,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乔父嘴唇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乔月舒面前:“月舒,这是我们给你存的钱,你在大学肯定要生活费吧?”

“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们?”

布包很沉,里面似乎是硬币和毛票。

“不用了,我如今写文章,足够自己的生活开支。”乔月舒没有接,她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悲凉,“至于原谅,你们当初把我推进深渊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乔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们错了!月舒,我们真的知道错了!静怡她已经……你就看在我们是你亲生父母的份上……”

“亲生父母?”乔月舒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在你们心里,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亲生女儿?”

“我不会原谅你们,有些伤,不是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往学校里走,没有半分回头的打算。

第二十二章

陆远洲刚查完岗回来,正打算去休息会儿,就被传达室的老王叫住了。

“陆团长,外面……外面有两个老乡找你,说是你家里人,闹得厉害。”老王搓着手,一脸为难。

陆远洲皱眉,他家里哪有这号亲戚?待推开门一看,心就沉了下去。

乔父乔母佝偻着背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是豁出去的决绝。

“陆远洲!你个挨千刀的!”乔母率先开了口,嗓子又尖又哑,“我们把女儿托付给你,你就这么坑害她?!”

周围几个路过的士兵都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往这边看。

陆远洲脸色铁青:“你们闹什么?跟我进去说。”

“进去?”乔父把胸脯一挺,“我们就在这儿说!让大家伙都听听,你这个团长是怎么偷梁换柱,把我大女儿的录取通知书给了小女儿的!”

“什么?”旁边的士兵们都吃了一惊,窃窃私语声立刻响了起来。

陆远洲只觉得一股血往头上涌,他压低声音吼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赶紧跟我走!”

他想拉乔父,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乔母干脆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开了:“老天爷啊!我们老乔家造了什么孽啊!女婿抢了大女儿的前程给小女儿,这还有王法吗?!”

“当年月舒考上大学,这姓陆的就跟静怡合计着,把真通知书藏起来,弄了个假的给月舒!”乔父也跟着喊,“我们当初猪油蒙了心,帮着静怡骗月舒,现在知道错了啊!可这姓陆的是主谋啊!”

“他为了让静怡上大学,把月舒的未来都毁了!现在静怡也没了,我们老两口也活不成了,今天就死在你部队门口!”

乔母说着,真的往墙上撞,被旁边的士兵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这下子,整个军区大院都惊动了。

政委和几个领导匆匆赶来,看到这架势,脸色都非常难看。

“陆远洲,这是怎么回事?”政委沉声问道。

陆远洲站得笔直,嘴唇抿成一条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乔父乔母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脸上。

“政委,你们可得给我们做主啊!”乔母一看领导来了,哭得更凶了,“他陆远洲官大,就可以一手遮天吗?当年要不是他偷偷换了通知书,月舒现在也是大学生了,哪会受那么多苦?”

“我们老两口对不起月舒,现在来认罪了!”乔父也哭了,“可这事儿的根源在陆远洲啊!他要是不帮忙,静怡怎么能顶替月舒?”

围观的士兵越来越多,大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陆远洲身上。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团长,此刻狼狈不堪,连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第二十三章

“先把人带到办公室去。”政委皱着眉,对旁边的警卫员说。

办公室里,乔父乔母一五一十地把当年换通知书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陆远洲怎么给邮局塞钱,怎么把假通知书给乔静怡,怎么哄骗乔月舒提前结婚。

“……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偏心,不该帮着静怡骗月舒。”乔父抹着眼泪,“可陆远洲是主谋啊!他要是不点头,这事儿根本办不成!”

陆远洲站在一旁,听着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被赤裸裸地揭开,只觉得无地自容。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最后会被乔父乔母以这样的方式捅出来。

政委听完,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陆远洲,失望地摇了摇头:“远洲啊远洲,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不仅是作风问题,更是原则问题!”

“我……”陆远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解释?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念在你以前立过功,这次就不关押你了。”政委叹了口气,“但是,处分是必须的。你目无军纪,滥用职权,影响极其恶劣,我会上报上级,给你记大过处分,并且在全军区通报批评。”

陆远洲猛地抬起头。

记大过!

这意味着他多年的努力和前途,可能就此毁了。

他想争辩,却看到政委严厉的眼神,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