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一夜,楚王来的那?夜,霍玥根本不曾想过,更?没有和宋檀商议过,要把她送出去。
那?次她有孕,康国公府几乎人人欣喜。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宋家上下都要慎重对待的人,她不开口,山珍海味奇珍异宝也不断地送到她房里。谁不说霍玥大度贤惠,对姨娘庶子这样尽心。谁不说她有福气,做妾一个多月就有了身?孕。谁不感念老天保佑,宋氏嫡脉终于有了下一辈子孙,这偌大的家业,还?是得自家的亲骨肉承继。
在满府的欢庆里,她也感到了安心。
她终于有了孩子,也有了名分。她不用再承受宋檀粗糙的房事,只?要这次怀的是个儿子,她这一世都可以不再与宋檀亲近。她是有了孩子的妾,再怎么样,主人应也不会再起……把她送人的心了。
还?有她的妹妹。
小?姐应过她的,会放良她的妹妹。她听话做了妾,也已有了身?孕,小?姐一定会践行诺言的。
那?时她想得太少?,也太信霍玥。她不敢不信霍玥。最终,就算给宋家生了一女一儿,也只?落得一个儿女离散受苦、自己被杀京外、死不瞑目的下场。
让她重新?燃起虚假的期待的那?一日,也是三月初十?。
景德二十?五年,三月初十?。
同样的日期,同样的诊出有孕,同一个孩子,周围人的态度大不相同,她的心境也截然不同。上一世的她以为,有了孩子就是有了依靠,就是有了身?为侍妾安稳生活的底气。可十?几年的现实告诉她,她的命、孩子的命,从来不在他们?自己手里,所以生与死,也由不得自己。
现在,她和女儿的生死,依旧全由他人。
可,就算是这样明白地等死,也比只?能一无所觉做被蒙着眼睛的猪羊更?好。
太医走了,帘帐也被拉开。青雀甜蜜地笑着,看向?了帐外。
“恭喜娘子了!”芳蕊先说出口,“李嬷嬷去送太医,严嬷嬷去回?给殿下了。想必想必……”
“殿下今晚,应该会来吧。”青雀笑。
“这么大的喜事……殿下一定会来的!”碧蕊忙说。
她们?一左一右扶起娘子,心中全是不能出口的担忧。
“恭喜”“喜事”?
殿下若来,真的对娘子是喜事吗?
这个孩子……又真的对娘子,是喜事吗?
……
“这就是曹院判说的了。”
严嬷嬷先将曹院判亲手写的脉案等呈上,又一字不差地回?过话。
楚王垂眸看脉案,只?应她一声:“知道了。”
这便是让她退下的意思。服侍……照顾了这个孩子二十?二年,对他的脾气,严嬷嬷还?是有几分了解。
她也的确想退出去。可不知为什么,她的脚就是没动。心里的言语翻来滚去,几次要冲出喉咙口。从江娘子月事该来那?几日,她肚子里就酝酿了这些话。虽被李嬷嬷半是劝、半是吵一回?,冲动退了些,可她是殿下的奶娘啊!奶娘怎么能和随便一个伺候的人一样?她又不是要害谁,也不是谁要害江娘子却不说,只?是为殿下着想
“还?有什么事?”
她久久不动,楚王放下脉案,看过去。
他不问还?好,一问,苍白的脸和眼下的青便被严嬷嬷直直看在眼里。
“殿下!”她没能忍住那?股冲动,哀求道,“我?是还?有几句话想说。求殿下”
“说。”
没想到殿下会应,严嬷嬷吸了口气,连忙上前、低声:“江娘子的身?孕……恐怕来得快了些。天家血脉……要紧。殿下已有了两子一女,江娘子也,还?年轻,先来了这个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这是,你?的话?”
两手撑住案边,楚王端视书案对面的乳母。
“是……是我?为殿下想”
“她呢?”
“江娘子、江娘子……”舔了舔嘴唇,严嬷嬷说,“江娘子前几日还?吹了‘轩车来何迟’,殿下许多日子不曾看她了,她只?是嘴上不说。这会儿应也正?等着殿下呢。”
江娘子这么爱重殿下,殿下说什么她不应?
便退一步,她人在王府,无依无侍,殿下说什么,她敢不应吗。
至于和江娘子的情分严嬷嬷并不心虚、更?不愧疚她是殿下的奶娘,当然要为殿下着想。她还?没对殿下谏言说,江娘子早不有孕晚不有孕,一定是康国公府的算计……已经是对得起她了。
楚王手指收紧,脉案上出现了些许褶皱。
“你?先去。”他声音很轻,“告诉她,我?随后就到。”
严嬷嬷心中一喜,忙笑着告退去了。
楚王的“随后”却迟了片刻。
青雀坐在窗前等他,不知道他前来的脚步缓慢,几次几乎走到西面,也不知道他在云起堂附近盘桓了许久,才出现在院门之前。
她只?知道,她看见他的时候,霞光已经铺满整所院落,连他迈来的墨色袍角都被染上些许金红。
他走过来,步伐很慢,她走过去,却似含着期待。
就像从前他每次傍晚来,她对他笑:“殿下。”
楚王握住了她的手臂。
行礼的动作被阻止,青雀笑得更?美。霞光当然也扑在她脸上,扑在她动人的眉梢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