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看好,就是好。”拢好衣襟,青雀抿出微笑。

“女人呐,是不能冻着着凉。”严嬷嬷叹道,“一时半刻的不注意,将来却要吃苦受罪。是我疏忽了。娘子一会喝碗姜汤。”

“嗯。”青雀轻声应着,想把变快的心跳赶紧压下去,“这哪里怪得嬷嬷。”

“别说殿下把娘子交给了我们,我们就得服侍好,一星半点的闪失都不能有,就说娘子的为人,若在我手里出了事,我心里也过不去呀。”严嬷嬷说着,忽地想起了清晨她和李嬷嬷商议的话。

“哎呦,我真是糊涂了!”

她转了笑,忙给青雀重新束好衣裙,用带着亲热的语气,直白问出话:“还不知娘子的月事是哪天来?好叫人先预备着。若有不调、不妥,也好尽早请太医来看呐。”

她身后,骄阳轻闪,好像刀光划破空气,看不见的杀机轻飘飘降临在这间绣房。

青雀双手交握,指尖在掌心凉得发t?僵。

第21章 只剩十天(三合一) 这些话,并非对她……

这事……绝不能说谎。

一闪而过?的阳光刺痛了青雀的双眼?。她悄悄退后了一步, 远离正午光芒直照的地方,心中急促地思索着。

“上?一回,正是一月的最后几日。”她说得很?慢, 似乎带着羞涩, “上?上?回,也正是年末最后几天除夕夜还没完。”

后宅里?,女子的月事日期从来不是秘密。夫人娘子的身体自然是重中之重,月事早几日迟几日,都有说法。而做侍女丫鬟的, 一则大多与?人同住, 同起同居,哪里?瞒得过?,二则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得有人换班、顶班。都是女子, 多少年的姐妹, 更没有瞒的必要。

尤其前一两个月, 她的月事日期还着重被霍玥问过?, 好在?她没来月事的时?候,择一个铺房的吉日。

楚王府若有疑问, 到宋家一问便知。

十几个人的口,即便都有心为?她遮瞒,也很?难保证众口一词,何况还有未必盼着她好的霍玥与?宋檀。

诚实些?好。

要像自己问心无愧一样诚实。

如此,即便将来事发, 楚王认定了这不是他的孩子,或许也不会以为?,是她明知自己有孕, 还故意隐瞒。

或许,她和?孩子,还能有一线生机。

“那倒是快了。”严嬷嬷笑道,“还有不到十天,各样东西?都得预备起来了。”

她将换下来的裹胸叠了叠,拿去?吩咐绣工。

而青雀又向后退了几步,缓缓地坐在?了床边。

十天。

还有不到十天。

不把日期认真算清楚,她总以为?还有半个月……还有一个月。可其实,只剩不到十天了。

阳光这样好啊。

严嬷嬷转回来时?,便看见江娘子坐在?床边发愣地看着窗棂,眼?中似乎有璀璨的光一闪而过?。那神色是悲伤、凄哀、怅惘与?不甘,好像身处繁华春日的人突地看见了数九寒天的雪,在?怨恨温暖的春天为?何如此短暂。

她疑心自己是看错了,眨眼?再看时?,果?然江娘子是笑着的,身子向她转了转,脸却还朝着铺满阳光的窗纸:“时?气真好。”

“是啊,今年一开头就风调雨顺,燕子早早就叫起来了。”严嬷嬷忙笑着回应,凑近几步,小声又小心地问,“娘子想什么呢?”

“在?想……”青雀也带着试探,“在?想咱们院子里?,方不方便搭个秋千。”

她终于舍得把视线从阳光上?移开,看向严嬷嬷,再次询问:“嬷嬷觉得……合适吗?”

“哎呦,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严嬷嬷着实舒了口气,“后院都空着,娘子别说想安一个秋千了,就是十个八个都安得开!再不济,还有花园呢。”又问,“娘子还有什么想要的?这时?气正好放风筝,我让人去?要几个来?下午让他们安着秋千,娘子若有兴致,不妨去?花园里?走走。”

“那就多劳嬷嬷了!”青雀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欢快,“下午去?花园,只让碧蕊她们领路吧,不然再让嬷嬷们带我去?,我也不敢出?门了。”

只是才说好的这一切,还不到午饭就有了变动:

永春堂的凝香恭敬来说,听得江娘子回来了,张孺人、薛娘子和?乔娘子,下午想来拜望。

“我必扫榻相迎。”青雀笑道,“本还想着这两日一定上?门拜见,谁知,竟是劳动三位先?来了。”

凝香低着头,又细问了时?辰,方告辞回去?。

午睡起来,青雀便坐在?堂屋等待。

在?约定的时?辰快到时?,她放下《东游新编》第二册,提前迎出?房门。

她或许只有不到十天能活了。昨日张孺人是一直在?试探她,也的确微妙地利用了她,可这并不算什么深仇大恨。如果?这真是她人生的最后,难道她还真要为?这一点龃龉去?计较、去?怨恨、去?撕破脸?且,身为?敕封七品孺人、楚王长子之母,张孺人今日能主动来见她,见一个现在?还没有名位的“娘子”,已经代表了她的善意。

楚王府的妃妾,只要她们不存着害她的心,就不是她的敌人。

青雀行过?松枝,正看到张孺人出?现在?院门。她加快脚步迎上?去?,张孺人也看见了她,忙对身旁两人说:“这位就是江妹妹了。”

四人在?东厢前的游廊下相会。

青雀向三人见礼,三人也各有还礼。

一天过?去?了,张孺人必已说过?她像谁,薛、乔两位见了她,并不似昨日的张孺人和?今日的李侧妃震惊。

薛娘子身穿淡青紫宫缎上襦,月白下裙,行了礼就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

乔娘子却是一身蜜色万字纹宫绸上衣,葱黄百裥裙,直起身便三两步靠到了青雀身边,故作平静的脸上难掩眼中好奇。

两人一静一动,一端方一灵俏,虽都是宫人出?身,可似乎性格却大不相同。

但不管她们是怎般态度,三人里?先?开口的,自然还是张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