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的声音传进来:“废太子?残党未清,先帝又已故去,为国朝稳固,还请殿下继位,主持大局!”

……

经几位重臣连翻劝说,三让过后,赵昱叹息道:“登基之事,便由礼部商议。但要紧的是父皇的丧仪。”

他与众臣快速议定了大行皇帝的停灵之处,令宫中挂孝,鸣钟报丧,命从明日起陆续放出清白之人,将这几名熬了一整天的重臣暂且送去偏室歇息,又点?了大行皇帝年幼无?争的几个子?女,让先出来哭灵。

趁此时无?人,云后走出屏风,把儿?子?带到一边:“怎么了?和阿雀不高兴了?”

她这儿?子?可从七岁起就没哭过了至少没在她面前哭。

她也不信,他是因皇帝快死了,伤心到哭红了眼?睛。

“没有。”赵昱想了想,对母亲说,“是我?做错了事。”

“这……”云后叹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多问。可阿雀是你自己不顾一切要娶的,你要知道珍重。”

她问:“阿雀和你说了没有?”

“什么?”赵昱现?在生怕还有什么他不清楚,他错过了,忙问,“说什么?”

云后一看便知,青雀应是没说。

“她这个月的月事来没来?”她便道,“除夕那日,我?让女医给她诊脉,便说似有似无?。若这几日,她的月事还不来,那就大约是真有了。”

仿若胸膛又遭重锤。

和青雀说出,“前殿的画,她看见了”时一样,赵昱眼?前一片空白。

“别发愣了,”云后一叹,“快让人给她诊脉。正是逢着国丧,礼仪不少,趁今日若能诊出来,先说出她体弱,也让她这几个月少吃些?苦。她可是从清早忙到现?在,也不知身?上撑不撑得住……”

走回屏风里,看见青雀还站在龙床边,不知正想什么,她忙走过去,柔柔地唤了一声:“阿雀?”

……

正和同?僚回太医院的曹院判,还没下紫宸殿的台阶,就又被太监急急请去了东偏殿,送到太子?妃面前。

在即将登基的新帝灰铁一般的注视下,曹院判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

反复确认过脉象,他才?站起身?,颤巍巍开口:“娘娘,陛下,太子?妃娘娘……依微臣看,太子?妃娘娘的脉象,确实该是有了。”

“赏。”赵昱张口。

“谢陛下!”曹院判连忙说,“微臣这就去写脉案。还有……还有太子?妃娘娘脉象还浅,又遭逢大事,近日,都该好生歇息……”

“是如此。”赵昱看他一眼?,“怎么让太子?妃安心歇息,不受外?人中伤,你知道分寸。”

“是,微臣都明白!”曹院判把身?体弓得更低。

又等了片刻,看陛下和娘娘们都不再?有吩咐,他才?悄声退出。

“我?去看明日还放谁。”云后便说,“阿昱,你多陪她一会。”

“别送了。”她一笑,示意青雀坐好。

张岫等人最后退了出去。

“怎么不高兴?”

青雀双手护住小腹,低下头,看自己还完全没显出形状的第三个孩子?,不再?看从得知她可能有孕之后,就跟在皇后身?边,一句话也没能对她说出来的孩子?的父亲。

“我?不知道。”把僵硬的身?体弯下,赵昱屈膝在她身?前半跪,一如方才?面对她的姿态,“我?不知道,你有了身?孕。”

“我?也是才?知道。”青雀把没缠棉纱的手伸向他,“别怪我?还要跟去祭祀那是早就说好的。”

“不怪你……”赵昱紧紧地握住了这只手,又忙松开,改成最合适的力道,“不怪你。”

他垂下头,将叹息的双唇印上她手背:“你……”

你是怀着身?孕,还置身?于谋反的危险。

你是怀着身?孕,在宫里忙碌了一整天。

你是……怀着身?孕,知道了我?的隐瞒。

但这些?歉疚、愧悔、后怕……他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出口。

“这是我?……在今日之前,就想过的。”他仰起脸,追寻青雀的目光,祈求她的注视,“我?会立你做元后,待我?登基,再?办一次婚礼,真正用正妻之仪,将你迎进来。”

不是由“储君妃嫔”,直接册封皇后。

而是“帝王娶妻”,再?办一次大婚,将青雀三书六礼,真正以正妻的礼仪,迎入大明宫。

“我?从前……无?理取闹,”他说,“为你想封柳氏做侧妃不高兴。你说,就算你吃醋、嫉妒,这家里的其他女人,就能全都不见吗。”

“现?在可以了。你不在意,也可以。”

他攥着青雀的手,盯住她每一分、每一丝神情变动:“宋氏不封。李氏”

“今日,就是李氏突然过来,对我?说,有一件好东西?,一个好地方,事关你我?的情分,要带我?去看。”青雀告诉他,“虽然,我?是自愿跟她去看的。”

“可她毕竟与人勾结,窥伺前殿,我?已让罗清去查了。”她说。

“原来如此。”赵昱一哂,“那就让她病逝吧。”

“但赐死李氏,不是因她引你看到了……那张画。”他又急忙解释。

再?次吻了吻青雀的手,他说明:“她勾结奴仆,窥伺前殿,今次能设计你我?,来日身?为皇子?之母,更易起祸乱,不如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