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并不见一丝急色, 仍是淡淡开口:“知道了。”
他?先表态,青雀便没了顾忌,忙也?低声说:“多谢女史。”
“那臣这就去?了。”刘女史笑道, “也?请孺人留步,不必送我们。”
她虽这样说,青雀仍站起来送她出了房门,又送她和赵女史一起出了院子?,一直看着她们上?软轿离开。
她送人回?来,楚王已在新布置好的东厢书?房。
“舍不得她们?”随手翻着不算机密的条陈,他?问。
“当然舍不得了。”青雀坐下,视线一眼都没往他?手中的条陈上?移。
现下在他?面前,她也?算有话直说了:“她们从五月起照顾我到现在,没有一日不在。算来,比殿下同?我在一处的时间还长得多虽然是因为殿下……她们才来的。”
“因为我什么?”楚王抬眼看她。
一看他?的眼神?,青雀便知道,他?是在勾她说不好出口的话。
她近日胆子?大起来了,不好意思说,就装没听见,低头喝茶。
私下也?就算了,让她当着众人,说他?是“想着她、护着她、疼她、宠她”……她才不开口。
她不说,楚王还是一笑:“好了,我常不在京,若想比她们陪你的时间长,只怕是难。她们既服侍得好,下次还叫她们来。走吧。”
放下条陈,他?拽青雀起身。
他?伸手的动作很自然,青雀也?没扭捏。
但她站起身,他?竟没松开手,就这么握着她走出东厢,让青雀顿觉诧异。
楚王以前,不都是看她起来便松开,不在外面一直与她牵手吗?
两世?为人,她着实没在旁人面前与男子?这般亲密过。前一个月,楚王偶有亲近举动时,碧蕊她们很快就会退出去?,现在却要当着满院子?的人,牵手一起从东厢走到正?房
从她生下女儿,他?就对?她越来越亲密了。
在斗篷里埋起脸,青雀看一眼楚王,又看一眼。
“怎么了?”楚王自然不可能忽略她的视线。
他?侧脸看她,深邃的眉眼靠得近了,在晴空的日光下分外清晰,瞳孔显得淡,而不见冷意。
“没什么。”青雀摇头,忍不住被他?的目光吸引,又多看了几眼。
楚王轻笑。
受过伤的野兽,总是比同?类更怕人,更易受惊,若想长久留在身边,便需格外耐心安抚,让他?们适应与人同?在。
兽如?此,人亦相同?。
可惜他?在京的时间不多。
产后一个月,青雀的正?房五间已换过一种布局。只有堂屋和卧房不变,原本做书?房的东内间已改为了女儿的卧房,东侧间便是乳母侍女们守夜之?处,白日也?仍做招待客人使用。西侧间多放了些?书?,还有青雀的琵琶、横笛。书?房则整个挪去?了东厢三间里。
院子?里还多出了几名内侍,都是本在前殿书?房服侍的人。这一个月,楚王常在云起堂,他?们不免常来跑腿传话,后来,也?常留在了云起堂听吩咐。
其中一名,正?是二月十?五那夜,引青雀到楚王面前的人。
跟着殿下和江孺人一起过来,他?也?还是和那夜一样含着笑,先快走几步,俯身提起正?房的门帘。
青雀还记得他?,不免多看了一眼。
“满月宴的布置,你再看看,不想改了,就交给他?们办。”送她回?房,楚王道,“我去?前殿,睡前一定?回?来。”
“睡前”两个字,让青雀立刻想起了刘女史临走前的话。
她又立即想到,楚王方才还说了一句,“下次还叫她们来。”
什么“下次”?
当然是,下次有孕时。
她的下一个孩子?。
青雀怔神的一瞬,楚王已走了出去?。
他?命内侍:“我不在,也?不许敷衍。别叫我知道你们懈怠。”
“是!”那内侍笑眯眯地应,又说,“殿下就放心吧!我们就不怕孺人,还不怕您吗!”
已经一个月了,凡在殿下面前提起江孺人,他?们都不说“江”字,只称“孺人”。有时谁漏说一句,殿下虽然并不改色,可他?们服侍久了的,还是能看出一两分殿下的不自然。
殿下来云起堂,是为高兴、放松。殿下自己想起来就罢了,他?们做什么让殿下不痛快?
送走殿下,那内侍与人换班,换了一个人守在门边。
云起堂新添了十?几个人,青雀自己的侍女还用不过来,根本想不起用楚王的人。
可她看过满月宴的布置,无?甚更改,请李嬷嬷去?办,又叫人去?各房送请帖时,便有几个内侍冒出来,笑着替了这些?跑腿的活儿:“姑娘们快歇着吧,这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身子?。我们去?就是了。”
碧蕊和春消没争过,垂头回?来禀报:“他?们一口一个‘姑娘们服侍好孺人,也?是替我们在殿下面前积福’,真不知哪来的这么快的嘴。我们说先回?禀孺人,他?们拿着请帖,一溜烟就跑了。”
青雀也?没想到会这样。
她先安抚碧蕊春消:“他?们一二十?年跟在殿下身边,宫里宫外,什么人没见过,不比咱们只在家里,人事简单。咱们一时比不过他?们,也?是应该的。”
芳蕊便低声说:“其他?倒不要紧,只是娘子?叫人送请帖,却是殿下的人到各房,便是瑶光堂和永春堂不多想,静雅堂,是一定?会多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