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砚拢眉沉思许久，才问道：“小姐，您觉得给皇上递奏折的、派杀手刺杀王爷的和方才尾随我们的，是同一个人所为吗？”
颜清悦淡淡地扫她一眼，“你负责和影子联系，你都不知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晓？”
“……是奴婢和影子无能。”洗砚垂首道。
“我不担心京都城里的那几个皇子，他们羽翼未丰，仅有几个言官相助，最多只能在朝堂上翻翻风浪。”颜清悦道，“只要小九不入朝为官，他们便不足为惧，我担心的是二皇子和父亲。”
“老爷？”洗砚怔了一下，“小姐方才不是说老爷还不曾站队吗？”
“温恒的武功在京都是排得上名号的，连他都无法带着小九全身而退，说明对方是个较大的杀手组织。整个北魏敢接刺杀皇室这种单的没有几个，他们都是在锦衣卫监视之下的。可锦衣卫却不曾收到任何风声，只有两种可能父亲参与了此事，抑或是那群人是某个皇子养的死侍。”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十分麻烦。”颜清悦眉梢轻拧，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茶杯的杯壁，“小九不想留在京都，我便从未谋划过在京中培养属于小九的势力，现在筹备的那些根本不足以与父亲抗衡。”
“且皇上对小九的重视太令人意外了，我担心就算皇上无意把小九立为储君人选之一，也会在小九成婚后，给小九一个有实权的官职，让小九能谋得自保。”
“长远来看的确是件好事，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子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定不会让其他的皇子好过。”
“可眼下小九正是众矢之的，入朝为官便是给其他人加害小九的机会。”颜清悦眼底含着几分心疼，“小九若是无意争夺东宫之位，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若是皇上当真那么看重王爷，为何不像对待二皇子一般，赐王爷一块封地远离这京都城？”洗砚疑惑道。
“有封地的王爷不可随意回京，而二皇子手握二十万西南大军的兵权，皇上忌惮他，怕他拥兵谋反，所以才赐他封地，为的就是若是他不忠，皇上还能有足够的时间调兵自守。”
“可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余下的皇子，都会认为皇上对那个皇子另眼相看，心中不免会有些想法或是芥蒂。皇上现在布的棋，要的就是几足鼎立的局面，让几个皇子互相牵制，自然不会主动去打破这个平衡。”
颜清悦见洗砚一脸呆滞，完全没有听懂的模样，无奈道：“简单来说，就是有封地就能拥兵，有兵权就可以筹谋，想要设计一个进京勤王的借口还不容易吗？你觉得一个只有三万禁卫军的太子，和一个拥有十几万兵权的藩王，哪个胜算更大？”
“自然是藩王！”洗砚想都不想就答道。
“所以若是皇上赐了封地给某个皇子，和立储又有什么分别？”颜清悦反问道。
洗砚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奴婢懂了！那小姐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一切都得看小九的意思，若是小九不想争，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那若是王爷想争呢？”
颜清悦轻轻摇了摇头道：“小九不想争的。”
“小姐为何能如此笃定？”
“小九每日交付给太傅的功课你可曾看过？”
“看过一二。”
“那你觉得如何？”
洗砚为难地看着颜清悦，“小姐，当真要说吗？”
“无事，说说你的看法罢了，我不会怪你的。”
“王爷对每件事的看法都很独特，处理方式也算中肯，只是比起其他皇子而言，还有些不足。”洗砚说完，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偷瞄颜清悦的反应。
“那影子可曾告诉过你，小九每日其实还另外写了一份功课，从未交给过太傅？”颜清悦面色平静地问道。
碧羽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曾。”
“前些日子我仿照小九字迹的那份功课，便是他每日另写的那一份，若是交与皇上，想必能让皇上满意。”颜清悦的声音很轻，可是落在洗砚的耳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能让皇上满意的功课，已经是最高的评价了！
“你明白我为什么说小九不想争了吗？”颜清悦轻笑道。
洗砚惊讶得都合不拢嘴了，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以王爷的聪明才智，只要加以历练，完全可以胜过大皇子和五皇子！那到时候就是王爷本人对那个位置有威胁了，而不是因为多了老爷的女婿，或是小姐的夫婿这个身份。
颜清悦见她想明白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摆了摆手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若是没有就打些热水来，今夜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洗砚还处在震惊当中没有回过神来，呆滞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奴，奴婢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奴婢马上去打水回来。”
她朝颜清悦福了福身，出去的时候还差点撞到门上。
颜清悦瞧着了，不禁哑然失笑。
京中众人都觉得她的小九是个玩世不恭的人，除了能惹一箩筐麻烦外便一无是处。
只有她知道，他其实很好。
在宫外从不用自己的身份欺压百姓，甚至遇到不平之事时，还会出手相助。
对待可以信赖的属下，也从不把人家看作是下人，反倒是会不着痕迹地用特别的方式关心他们。
那些顽劣和恶名，不过是他想要远离皇室的纷争，刻意伪装出来的罢了。
若是他愿意，她相信他会是个能造福百姓的好皇帝。
若是他想争，她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助他一步一步登上皇位。
就算举步维艰，就算独木难支，她也心甘情愿。
可是他不想，她便只想守他岁岁平安，护他一世安康。
第四十二章
一日后的清晨，他们终于到了仙医谷的石碑前。
仙医谷四周青山环绕，若是想要进谷只有两座高山间的一条狭缝。说是狭缝，其实走近了看，才能发现那是一条足有三辆马车宽的山与山之间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