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情比她瞧着兴致要高多了,时而跑到这个卖簪子的铺子那瞧瞧,时而又走到那个卖香囊的商贩那看看,结果等走到酒楼门口时,她怀里已经捧了不少东西,全是送给颜清悦的。
小二远远就瞧见自己的东家,立马放下手中的活,钻过来往的人群,快步跑到江情面前,边识趣地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边笑着问道:“少主,还是老样子吗?”
“嗯。”在外人面前江情立时正经了不少,微微颔首应道,也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
小二连忙应声领着两人上了二楼的雅间,待给她们点了菜后,又问道:“少主,这些可需替您送回府上?”
江情想了想,从中抽出一支长盒,才点头答应:“晚些再替我送回去吧。”
“好嘞,那您二位慢坐,小的马上就上菜。”
她摆摆手示意小二出去后,把手中那个一看就十分精致的盒子推到颜清悦面前,献宝似的说:“清悦,送你的,我可在阁里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个适合你的,你可千万莫要再与我推却了。”
颜清悦没有去拿,而是略显疑惑地看着对面的人问道:“江少主,你到底为何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江情正抿着茶水暖身子,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想对一个人好还需要理由吗?若非要寻个由头,那可能是你合我眼缘吧,抑或着你当我觊觎你的美貌也行。”
颜清悦细长的眉毛因着她的话微微皱起,江情见了赶忙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不过说说而已。”
“我与你曾经认识的那些人不同,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仅仅如同我当初对你所说那般,想同你交个朋友罢了。”她正色着补充了一句。
“江少主。”颜清悦冷着小脸道,“我不需要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江情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并没有将颜清悦的态度放在心上,反倒是撑着脸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低声道,“只是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令你的心防如此之重,你我认识已近半载,可除了你的大名外,我连你的闺名都还不知道。”
她见颜清悦没有搭话的意思,不免有些挫败,又有些幽怨地说:“罢了罢了,打从想与你亲近那日起,我早就心知你会如此,至少你还没将我赶走,我已该高兴才是。”
说罢,她按开长盒的扣子,露出其中的那支做工极为精细的玉笛,扯着嘴角勉强笑道:“我见你喜欢笛子,便挑了阁中最好的这支,尽管知道你不会喜欢,但好歹今日除夕,你可莫要再推却了,不然头一日就吃了闭门羹,来年我怕是都会流年不利。”
颜清悦迟疑着收下了那支玉笛,抿唇良久后才轻声道:“江少主有心了。”
江情见状当即露出了笑容,喜不自禁地说:“不必客气,只要你能喜欢就好。”
颜清悦“嗯”了一声当作回应,就当江情以为她又会保持沉默时,忽而听她低声道:“我姓颜,名笙,笙箫管笛的笙。”
“嗯?什么?”一开始江情还当自己听错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过后,她的脸上立即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喃喃自语般地夸赞道,“颜……笙,好名字,倒是与你十分般配。”
颜清悦没有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又变回了往日那般,但这已经足以让江情高兴了,连带着整顿饭她都不曾消停过,一直不停地说着。颜清悦也就安静地听着她说,一如平时。
待到用完膳,江情又拉着颜清悦在街上逛了逛,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府。
那时江老爷已让人寻了她多时,她虽不喜欢府上的外人,可毕竟还是除夕,她总不能一直不回去,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小厮回了府。
比起颜清悦那方,江家可就热闹多了,一大家子人都呆在偏厅里,或聊天,或下棋等,江情听着自己老爹与叔伯辈的人说话,只觉得无聊得不行,外加人余光里总有个不讨喜的身影,就愈发令她想念隔壁那个话少的冰块了。
好不容易捱到散场,她几乎是飞奔似地带着两壶好酒翻进了隔壁,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居然待在刮着刺骨寒风的院子里,不免担心得一路小跑过去,嘴里还念叨教训着:“这夜里这么冷,你坐在这院里做甚?还穿得这么少?”
说着她把酒放在桌上,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了颜清悦的肩上。
感受到肩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颜清悦不适地蹙起了眉头,想去拿下那个披风,却被江情握住了手腕,“不许拿下来,若是着了凉,可有你好受的。”
“江少主。”颜清悦的声音里满是不悦。
可惜江情早已习惯了她冰冷的态度,难得强硬得不肯松手,“你怎么如此倔?当真受了风寒,这里谁能照顾你?就你这身子骨,居然也敢坐在这寒风里。”
颜清悦始终挣不开江情的手,只得冷声妥协道:“我不脱便是了,烦请江少主松手。”
江情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见她不像是骗自己的样子,才夷由着放开了她的手。
只是手还未完全放下,脸上突然就挨了一耳光,打得江情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颜清悦,“你!”
颜清悦眼神冰冷地回视着她,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江情本还气得不行,可仔细一瞧那张冷白淡漠的小脸透着淡淡的红意,知晓眼前这人是被自己气狠了,心虚之余又觉不解:“你我同为女子,至于反应如此之大吗?更何况我也是担心你,倘若你当真感染了风寒,怕是这府里都没人会发现,严重的话甚至还会危及性命,届时该如何是好?”
颜清悦不语,但眼神里无不透着‘与你无关’的意思。
就这么对视许久后,江情先败下阵来,缓和着语气歉然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好吗?你莫要生气了,我下次定不会这样了。”
颜清悦还是没理她,不过神色比之前要好看一点了,江情不由得松了口气,试探着在其身旁坐下,揭开两壶酒的塞子,把其中一瓶推到了颜清悦面前,“尝尝吗?我叔伯们从金国带来的,与你北魏的酒相比要绵柔甘甜一些,喝了可暖身子了。”
换做平时,颜清悦定会无声拒绝,不过兴许因着今日特殊,她居然接过了那壶酒。
江情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从袖袋里摸出两个酒杯,给两人都倒上酒,捏起其中一杯与另一杯碰了下,轻笑道:“这还是我同你过的第一个节,我会好好记住今日的。”
说完她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而颜清悦仅是浅尝了一口。之后都是如此,两壶酒几乎被江情一个人喝完了。
她满脸通红,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冰凉的石桌上,醉眼迷蒙地瞧着身旁的人,口齿不清地说:“清,清悦,你别晃,晃得我,我都要吐了。”
颜清悦没动也没接话,她又接着道:“你可真像个冰块,怎么捂都捂不热,无论我再怎么对你好,你都是如此。是不是只有你那小心上人才会让你不这么沉默寡言?才能让你脸上有一点笑容?”
依然是等不到回答,江情深深地叹了口气,失落又难受地低声道:“清悦,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这样我也好帮你,你不要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好不好?”
“你帮不了我的,我不想把你卷进来,亦不想害你。”迷糊间,江情好似听见身旁的人轻声对她说。
她强撑着坐直了些,扶着发胀的额头问道:“为何?”
“画像上之人,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幼子。”
“什么?!”江情的酒瞬间醒了不少,“你喜欢的人是个小殿下?!”
“嗯。”颜清悦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江情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头疼得更厉害了,“天下的男子那么多,你喜欢谁不好,偏生要去喜欢一个皇子?你难道不知道宫深似海,人心险恶吗?”
“我知道。”颜清悦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江情捏着自己的眉心,感到十分不解,“知道你为何还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