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深深地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闻吕打算如何处理二哥的后事？送二哥回京吗？还是待夺回庭州后，将二哥安葬在自己的封地？”

没等颜清悦回答，她又问道：“应该是后者吧，所以这几日笙儿才会这么忙，对吗？”

颜清悦眼底有几分惊讶，但也并不觉得意外，轻轻颔首肯定道：“嗯。”

“笙儿不必替我做这些的，这本是我该做的事情才对。”萧衍看着她戴着面具都无法遮掩的倦意，内疚又心疼地说，“这多危险啊，而且我不想笙儿如此辛苦。”

“傻小九，不辛苦的。”颜清悦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轻言细语道，“小九眼下受着伤，闻吕又因郴王殿下的事心烦意乱，如何带兵夺回庭州呢？且早些将这些事结束，我们也能尽早回京都去。”

萧衍本想问她有没有注意休息和按时用膳，顺便问问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但听她这么说，忽地又想起两人约定好的事情，便问道：“笙儿当初极力反对我来西南，如今又急着想要回京，不仅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有旁的我不知道的缘由对吗？”

颜清悦默然片刻，才轻声反问道：“小九当真想要知道吗？”

“嗯。”萧衍用力地点了点头，应声道，“我想知道的。”

这次颜清悦沉默了更久，才迟疑着开口道：“那日朝堂上竟无一人主动请缨来这西南，小九难道就没有感到奇怪吗？”

萧衍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景，微微颔首道：“的确很奇怪，哪怕父皇都气得说出要亲自出征的话了，他们除了劝父皇三思外，还是没有任何人情愿接下这份差事。”

“那小九可有想过，他们或许就是在等皇上说出这句话，并这么去做吗？”

萧衍的瞳孔放大了些，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该不会……”

颜清悦伸手用指尖抵住了她的唇瓣，低声打断她道：“的确是小九所想的那般，但小九心里明白就好。”

萧衍看起来更加惊讶了，同时还有些疑惑：“若当真是如此，可笙儿怎会知道这些？”

“小九觉得，能让众官如此的人还能有谁？”颜清悦极为平静得不答反问道。

这个答案有且只有一个，萧衍几乎不用去想就能猜到，愈发感到惊愕，“若我不来，他们是想借此谋害父皇吗？”

颜清悦微垂着眼脸，压低声音肯定她道：“皇上若是亲自来了，恐怕是……有来无回。”

萧衍紧皱着眉头，低喃道：“他们是因为母后升为了皇后，所以等不及了吗？”

颜清悦摇了摇头，“或许他们早就谋划好了，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罢了，而此次郴王殿下被俘，就是最好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好将二哥、七哥和父皇一齐除掉吗？”萧衍的眉心都快拢成了一个‘川’字，“所以笙儿不愿我来西南，是怕我误打误撞地扰乱了他们的计划，而因此有何危险吗？”

“小九，我说过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颜清悦轻抚着她的眉眼，放柔了声音道，“但这种事情可并非儿戏，他们一旦迈出第一步，就会为此不折手段，多阴狠诡诈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哪怕仅有一丝可能，我也不想小九涉险。”

“可我若不来，父皇当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道理萧衍都明白，但明白不代表就能接受，“笙儿难道不担心父皇会如何吗？而且他们这么做，岂不是也会牵连到笙儿？”

“小九，我也不是万能的，怎么凭借一己之力阻止他们呢？”颜清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叹着气说，“能护住小九已然不易，或许……我连小九都护不住，又怎么去担心皇上或旁人会如何呢？”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小九所说的受到牵连……其实哪怕事情败露了，他也不可能会留下任何证据的，而且据我所知，他只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罢了，并未与哪位王爷有过多的交集。”

萧衍对这句矛盾的话很是不解，“若没有交集，又怎能推波助澜呢？”

“小九，想要成事，需得知晓如何把握机会，并非一定要有交集才行。”

萧衍愣愣地点了点头，而后脸上的神情又被担心给取代，“既然他们已经有所动作，那父皇留在京都岂不是也有危险？”

颜清悦知道她已经有些关心则乱了，嗓音里含着几分无奈地说，“傻小九，宫中有那么多禁卫军和锦衣卫，京外还驻扎着一支随时待命的军队，皇上怎会有事呢？”

萧衍听她这么说，本稍放心了些，可突然听她话锋一转，整颗心又高悬了起来，“不过若是皇上远离了京都，一切就不好说了。他们要是不甘心，或是不愿再蛰伏等待下去，必然会再次设法让皇上离开京都，到那时会发生何事，皇上又会不会有危险就不好说了。”

第一百五十章

颜清悦能感受到萧衍的着急与担心，抚摸着她柔软凌乱的发顶，温声安抚道：“小九别担心，我能想到的事情，皇上又如何不知呢？皇上定不会给他们有机可趁的机会，亦不会有事的。”

“可我不来这，父皇不就来这了吗？”

“那是小九太心急了，皇上定有旁的打算的，只是未来得及说出罢了。”

萧衍咬紧了唇瓣，神色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倒是更加凝重了些。

她自然明白她父皇身为帝王，定是精通谋略，目光也会比她们更加长远，不然也不会在那个位置上安然坐了数十载。

但她担心的是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若众官员联合逼迫她父皇如何，就像之前他们联名上书要改立皇后、并且在京中散布流言一般，他父皇就算不想如何，也不得不那么做。

想着想着，萧衍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忙对颜清悦说：“笙儿，你能不能帮我取纸笔过来？”

颜清悦没有立马动作，而是问道：“小九想要做什么？”

“他们此举若是想要篡位，担心的不过是得不到那东宫之位，而如今他们最大的阻碍就是我与二哥，但二哥已经……而我又无心那个位置，只要将二哥殉国的消息传回京都，再等我回京后向父皇请旨，或许他们就不会设计谋害父皇了。”萧衍低声解释道。

颜清悦微微摇头，轻叹道：“小九，已经太晚了。”

萧衍愣了一下，眼底有几分疑惑，“嗯？什么太晚了？”

颜清悦没有回答，而是轻声道：“我本想等小九身子痊愈后，再同小九说这件事的。”

萧衍更是不解，见她这样心底忽地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迟疑着说：“笙儿……想同我说什么？”

“小九眼下身子还未痊愈，不宜为这些事劳神费心，不如等小九养好伤后，我们再谈好吗？”颜清悦柔声同萧衍商量道。

“可笙儿若不告诉我，我心中总惦记着，也无法安心养伤不是吗？”萧衍抓着她的手晃了晃，软声道，“我受得住的，笙儿就告诉我嘛，好不好？”

颜清悦眸间有几分晦涩，听着萧衍软声软调的声音又有些心软，最终还是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无可奈何地道出了实情：“小九昏睡的这几日，京都传来了消息，漠北战事不利，边境州城即将告破，皇上已带亲卫军御驾亲征了。”

萧衍整个人都愣住了，怔怔地望着颜清悦，艰难地开口道：“所以……笙儿所说的那些猜测，是有因可溯的对吗？”

颜清悦点了点头，“嗯。”

萧衍心里一紧，声音愈发的干哑：“笙儿……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吗？”

“小九听话，旁的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