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悦没有回答，安静地凝视着她，似乎是在等她的下文。

萧衍被看得直感觉如芒在背，额间也沁出了不少冷汗，她偷偷咽了口口水，朝洗砚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颜清悦有话等洗砚走了再说。

“洗砚，把这收拾一下，王爷想同我下一局棋。”颜清悦颔首，轻声吩咐道。

“我……”萧衍刚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她家笙儿是故意的，只得闭上了嘴，静静地等待洗砚将棋盘收拾好。

洗砚的动作很快，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萧衍，朝两人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萧衍抚着自己的额头，不得不坐在了颜清悦的对面，开始了一局她注定会输的棋。

整个过程颜清悦都没有说话，而且比起之前在船上陪萧衍下棋时，这次她的风格明显要凌厉了许多，每一步都充满了攻击性，直至逼得萧衍毫无退路，她才放下最后一枚决定胜局的棋子。

萧衍望着回天乏术的棋盘，颇为挫败地耷拉着脑袋，闷声道：“笙儿明知我棋艺不及笙儿，为何还要同我下棋呢？”

这次颜清悦没有向往常一样，抚摸着她的头安抚她，而是端坐在那儿，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起伏地说：“那小九明知前去西南凶险万分，为何还要去呢？”

“笙儿果真早就知道了啊……”萧衍垂眸盯着那棋盘，喃喃自语道。

明明她下朝之后就立马赶回来了，为何笙儿还会在她回府前就收到了消息？

萧衍心底感到疑惑，但眼下这种情况，她又不敢问颜清悦，只能暂且将这个问题搁置一旁，小声回答道：“我的确知道此去西南十分危险，但无人愿意主动请缨前去营救二哥，而七哥也失去了音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吧？且若我不去，父皇就打算亲自前往了，我也不能让父皇冒这个风险不是吗？”

“皇上说得是气话，朝堂上英勇善战的武将那么多，怎可能当真让一国之君亲自去往前线？”颜清悦很是淡漠地说，“而且小九难道忘了郴王殿下曾经是如何对你的吗？”

萧衍的身子微抖了一下，眉头也无意识地皱在了一起，声音低低地说：“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颜清悦眼底划过一抹心疼，她抬手想要去摸萧衍的发顶，可又生生忍住了，转而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声含责备地问：“既然最终皇上都会派人前去，小九为何还要参与其中？”

萧衍自然清楚她话里隐含的意思是什么，不自觉地用拇指抠着无名指的指甲，低声细语道：“我知道二哥待我不好，可此事不仅关乎二哥，也关乎西南百姓的安危，更何况太傅不也总是教导我们，要以德报怨吗？”

颜清悦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萧衍的话缓和一点，反而变得更加冷漠肃然，“小九难道就没有想过此事有何异样之处吗？”

今天一直忙到现在才吃上饭，所以才晚了，对不起。

第一百三十六章

萧衍在一开始听见那封急报内容的时候，的确也觉得很奇怪，前几日传回京得分明都是捷报，就这么短短一会庭州居然就被攻破了，连将军都成了俘虏。

而且西南大小战事连年不断，萧承德应当对蛮夷十分熟悉了才是，以往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可这次萧乐成去了之后就变成了这样，真的是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更别说整个朝堂竟然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营救他，连一直想要立功的萧景铄都选择了沉默，若说这件事里一点阴谋都没有，萧衍是决计不会信的。

但因为种种原因，她又不得不去参与此事，且理由她还没办法告诉颜清悦，毕竟她都无法想象她要是说了，她家笙儿会是什么反应，或许会比现在这样更加糟糕。

颜清悦见她沉默，秀美的面容上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小九既然心里都明白，为何还要如此？难不成小九已将答应我的话全都忘记了吗？”

“答应笙儿的话，一字一句我都牢记在心里呢，怎么会忘？又怎么敢忘？”萧衍忍着惧意直视着颜清悦，神色肃然又极为认真地说。

“没忘？”颜清悦低声念了一句，十分不解地拢眉道，“没忘小九究竟为何要做这般会让我担心之事？”

这个问题萧衍无法回答，只能瞥开视线选择了沉默。

萧衍的反应拉崩了颜清悦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她紧握着萧衍的肩膀，十指慢慢地收拢着，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许小九去。”

“小九想要如何我都可以依着小九，唯独这一件事不可以。”

如此霸道强势的话让萧衍觉得心惊，同时肩上的力道也捏疼了她，连带着那俊秀的五官都皱了起来。

她强忍着痛意，疑惑地问道：“笙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如此抗拒我去西南？”

“小九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颜清悦漠然地反问道。

萧衍听着那愈发没有温度的声音，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让她觉着十分难受，似乎眼前的人也陌生了不少。

好一会她才从那种异常的感觉中缓过来，摇头低声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会问笙儿。”

颜清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凝视萧衍的双眸道：“我不知道这其中是否当真有何阴谋，但我知道小九若是去了，恐怕是……有去无回。”

“我不在意萧承德的生死，也不在意西南的百姓是否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不在意萧乐成的下落，我只在意我的小九的安危。”

萧衍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她连声质问道：“小九，这不仅关乎于国事，也关乎你我，你在做这个决定时，有考虑过我吗？若是你出了任何事情，我又该怎么办？”

看着那对凤眸里氤氲着的水汽，萧衍多想把一切都告诉颜清悦，可是她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只能抱住她，边感受着她的抗拒，边低声道：“笙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以后，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安然无恙的回来，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萧瑾瑜可好？”

颜清悦抵着她的双肩，想要离开她的怀抱，话语里满是不信任地说：“我同小九说过数次，刀剑无眼，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是未知的，是无法估量的，小九又拿什么同我保证？”

萧衍只好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一些，温声软语道：“因为我答应过笙儿，要与笙儿岁岁常相见不是吗？我怎敢食言呢？”

“只要稍不留神，你就会死在那了，萧衍你到底明不明白？！”颜清悦终于一把将她推开，满眼通红地看着她，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冷静与温柔，低吼道，“战场不是儿戏，只要踏足那里一瞬，直至离开前就都是危险的，谁都无法预料到下一瞬会发生什么，你所说的话不过是在哄骗我罢了。”

“然今日无论你与我说什么，我都绝不会同意你去西南的，若你执意要去，出了王府就再也不要回来，或者，我便再也不会回来。”

萧衍呆呆地望着颜清悦，像是不敢相信她会推开自己，又像是愕然于她如此剧烈的反应，竟一时间就那么愣在了原地，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颜清悦似是对她感到失望，冷眼看了她一会，就准备转身离开。

萧衍这才有了反应，一把拉住颜清悦的手，着急地问道：“笙儿，你要去哪里？”

“既然小九执意要去，那我去哪里，又要去做什么，于小九而言重要吗？”颜清悦背对着她，声音冷冰冰得不答反问道。

“当然重要，怎么会不重要？”萧衍从身后环抱住了颜清悦，低叹道，“笙儿，我会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苦衷，绝不是头脑发热的决定，我也知道此事有危险，但是我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萧衍见她没有回应，不禁抱紧了一点，“笙儿，我做的一切当真是为了我们，并不是为了那些身外之物，笙儿要相信我。”

“所以小九还是不愿告诉我原因吗？小九不是说我们之间不应该有欺瞒吗？”颜清悦垂着眼脸，声音冷淡地质问道。

萧衍觉得今日她若是什么都不说，怀里这人她怕是哄不好了，默然许久后，她终于妥协道：“好，我告诉笙儿，但是笙儿听完不许生气。”